1.梦
夜里没睡踏实,梦里慈云当霞,倦鸟归还,
那清冷的背影一席青衣已被鲜血染红。女子披头散发在如火落照之下凄美艳丽。
草争、原莽,这落叶坡旁,芦花荡在晚风之中,接天而去。
“孽徒,本事大了。”
“师尊……”
“今日起,你我无情无份,只剩相杀。”
“杀人者,人杀之。长风不悔。”
梦到此便断了,我已许久没做过这梦。
梦里身临其境,醒后了无踪迹。而今日惊蛰,蛩虫醒动,想必这梦也如此般,于往事中醒来寻我吧。
心中火起,似是故人烧心,杀至这暮春初夏幽居之所。莫名的,感觉再无睡意。
2.客
二十年前,我断了师尊右臂,她伤了我经脉。落叶坡一战,终是两败俱伤。
她要杀我,然断臂之事不胫而走,江湖中暗流涌动,她这刀门宗主之位岌岌可危,应对各路宵小、门下势力已然是穷尽心力,哪里还有余力管我这逆徒。
我则逃至千里之外一山下村落修养。
这一晃,二十年了。期间平淡度日,砍柴为生,安稳非常。
但近日进村之路,却不太平。
“哦?难得见你要出村,哼!”村妇支着脸看着我,“外面有相好的了?”
“呵呵,有你在此,我岂敢拈花惹草。”
“哼,花言巧语!”
村妇嘴上如此说着,又挥了挥拳头。言罢背手望着阴雨天空,头也不回说道:“我听说啊,官道上最近老有厮杀。”
“多半是劫道之事吧。”
“这村里往来都是货郎,劫他们能赚几个钱。你啊,莫要以为我什么不懂。”
“你可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女子要聪慧。”
“哦?当真?”村妇听了笑眯眯转过头来,“那我猜上一猜。”
我不由笑了出来,挥手打断。“我明日就回来。不必担心。”
“可……”
眼见村妇一脸担忧,我心里只得苦笑。然最终仍旧收拾好包裹与她道别。
“楚儿烦你照看一日。”
她本轻挽着我,一听我说完,立即嘟起嘴来,不满道:“哼,那千金大小姐谁稀罕照看!”
“你……多加小心啊……”
我未再言语,只是点头。
这进村之路不太平,自然是因我起的。连续三月,问杀而至者已是十一人。
师尊啊……二十年后,你这狠辣作风当真丝毫未变。
入夜后,道旁薄雾渐起,天地苍茫间时雨又至,淅沥不歇。
那细雨中夹杂泠然寒意,寻常人或只当是春寒未却,
然天地之寒,自有清新之气;刀剑之寒,具是彻骨杀意!
背后阵风起,我拔刀以对,刹那间一阵金石之音震耳。
“千刀一肃,长风寨主!”
“无需多言,相杀吧!”
“哼,仅凭你手中铁刀?”
“呵呵。”
刀光一闪,我欺身直取对方面门。而那刀客显然有所准备,手中长刀横挥,身子左倾,右腿随长刀一并踢出!
横花刀,师尊成名之招。
电光石火,短兵相接,瞬息之间已过十招!
“肃长风,我敬你刀法不俗。”
“呵呵,好说。”
“但你为祸一方,罪该万死万万死!”
眼见对方杀招又至,我不禁短叹一声。
而后掌中发力,铁刀回转,直直挥向薄薄雨幕中那顺势而动的身影。
交招后,刀客胸口已然一片殷红。
“你……竟然留手?”
“来者是客。”
“假仁假义!你当初杀尽徐家上下二十七口,如今倒还做起好人来了!”刀客狠啐一口,张口骂道:“要杀便杀!我只恨学艺不精,不需要你留情!”
徐家二十七口啊……上次听到这番责难,还是二十年前的落叶坡、羊草萋萋的时节。
彼时刀门拥一统江湖之势,只需诛杀我这江湖首恶,便是众望所归,师尊身为门主,自然就是江湖共主。
本应如此。
“我不杀你,你大可养好伤后再来杀我。”
“肃长风,你!”
“这江湖仇杀之事,哪是你一个年轻女娃能轻易明白?以后莫要听风就是雨。”
她虽变声,浑身劲装。但师尊这刀法,本就是为女子所创,能使成这般娴熟,自然只有女子。
言罢,我便趁夜色离去。但不过片刻,暗中却有细微吐息之声传入耳中。
“哎,出来吧。”我不禁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