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一口喝完甜水,本来想敷衍的答应下来。
可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能一眼看穿我的谎言。
我只好老实说。
“我不想治,反正人迟早都要死的。”
“与其受尽折磨再死,不如现在就死。”
陆源满脸无奈。
他了解我,每当我认定一件事的时候,会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
“那你有什么遗愿吗?说不定我能帮你完成。”
“完成了遗愿再死也行啊,反正也不急这一会。”
我眼神有些震惊,看他实在不像说笑的样子,仔细想了想,遗憾回答。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活着就已经很难受了,没工夫想其他的。”
陆源温和的笑了笑。
“小时候你不是说想和男朋友去坐过山车吗?”
我还真说过。
只不过那是开玩笑。
“现在,我带你去。”
陆源不由分说,拉着我骑上他那辆拉风的机车,把我带到了游乐场。
我死活不愿意上去,无他,恐高。
陆源拗不过我,只好把我带到了城堡的最高处。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扎仙女棒,冲我挑了挑眉。
“想不想放烟花?”
我有点后悔了,试图劝阻他。
“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我们会被抓的。”
“其实我不死了也行。”
骗他的,等他走了,我马上就死。
他没搭理我,把仙女棒塞进我手里,握住我的手腕,拿出火机点燃。
“专心。”
刺的一声,星星点点的烟火从我手中绽放。
他紧贴着我的身躯,认真的抓着我的手甩了甩,橘黄色的烟花变换形状,引得我哇了一声。
“好玩吗?”
清澈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微微发麻,我歪着头,烟花映在他的脸上,像落日的余晖,十分温暖。
“好玩。”
一根根燃尽的烟花棒被丢弃在脚下。
我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别人的温柔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我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仰头对陆源说。
“渴了。”
“好,我去买水。”
支开陆源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用烟花棒燃尽后留下的黑炭歪歪扭扭的提醒陆源给我收尸,才拿出手机,接通了来自顾北凡的视频电话。
顾北凡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西装革履,看着人模人样的。
他捏了捏眉心,冷声质问。
“顾悦,你人呢?”
顾南愿插嘴骂道。
“你是不是有病?把我们都叫回来,结果自己却跑了,耍我很好玩吗?”
“有这功夫,不如多学学小怜,看看人家多善解人意,这才是我顾南愿的妹妹。”
妈妈把包挂在衣帽架上,语气难掩失望。
“闹这么大,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非要把脸丢到外面你才开心?”
“顾悦,你都二十一了,也该懂点事了。”
我没理他们,坐在楼顶,双腿悬空,在半空中晃了晃。
面对他们的指责,心静得像一潭死水。
今天夜色不错,很适合做我的忌日。
8
爸爸语气严厉。
“顾悦,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你再不回来,那就永远别回了。”
“我不惯着你。”
我探出头,看着底下的人如蚂蚁一样小,有些乍舌。
这也太高了。
跳下去不会疼死吧?
我的胡思乱想被爸爸的怒喝打断,下意识怼了一句。
“你也没惯过我呀。”
“回不了,忙着跳楼呢。”
爸爸陡然冷笑一声。
“你觉得我不敢把你赶出去?”
“我有小怜这个乖巧的女儿就够了。”
“你再顶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东西全扔了!”
我是真的无所谓,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我烧了,仅有的一点钱也用来买了墓地。
“哦,你扔呗,扔远点,别脏了你们的地盘。”
爸爸被我的话激怒,胸膛起伏得厉害。
顾怜满眼担忧,安慰似的说。
“爸爸,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这个破身子,你们也不至于忽略了姐姐。”
“该死的是我。”
说着,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姐姐,别和爸爸置气了,我知道你骗人也是想要爸妈的关心,都是我不好……”
我有预感的抬头。
果然,听到顾怜的安慰后,爸爸更生气了。
他满脸阴沉,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抬脚,狠狠的踹开了我的房门。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
梳妆台和衣柜都是空荡荡的,满地的药瓶子和纸张。
地毯上刺眼的红色让爸爸瞳孔一缩。
我看了一眼,又不在意的移开目光。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我咳出来的几口血。
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药片,手抖得差点把药丢了。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药。”
妈妈皱着眉上前。
“不就是维生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惊疑的闻了闻那粒药,颤抖着声音问我。
“安眠药是处方药,你从哪买的?”
我眯了眯眼睛,随口回答。
“我凭着肺癌诊断书去了很多医院,我就说我咳得睡不着,求他们开的呗,就这么攒了一瓶。”
我比划着,弯了眼睛。
“你忘啦,我今天还去了医院洗胃呢。”
我妈眼里染上不可置信,疯了一样在地上翻找着。
最后,她捧着我的检验报告,身形佝偻,好像老了十岁。
报告上的签名她当然认识,那是她导师的名字。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