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洛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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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摆出公主仪仗,抬着一顶粉色小轿,站在谢飞渊的私宅外。

巷子口站满了百姓,交头接耳。

“公主替驸马纳妾,闲杂人等不得围观。”内侍上前驱散人群。

我推开门,是一间很干净的小院子。

墙角的小花圃里,还有一株待开的花枝。

走进正屋,房间摆设也很清雅,可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行李。

那个女人大概是听到动静,先我一步离开了。

毕竟谢飞渊一直在我的监视下,不可能回来通风报信。

直接问他吧,谢飞渊又对这个女人的身份三缄其口,现在我对她,更好奇了。

驸马纳妾这件事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还没回府,我和驸马就被传进宫。

“真是胡闹!”天子将我们劈头盖脸一顿骂,并罚禁足公主府三个月。

天子的女儿,想要多少面首,想要什么男人都可以。

可为驸马主动纳个小妾,就成了有失皇家体统。

“你把她藏哪儿了?”

“不是公主大动干戈把人逼走了?”谢飞渊的眼中全是警惕,好像我是吃人的老虎。

把人吃了,还不吐骨头的那种。

回府后,我们不欢而散。

当天我喝多了酒,冲进谢飞渊的房间,扑在他冷硬怀抱里。

这胸膛,跟他的心一样,怎么都捂不热。

“飞渊……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了……”

“你能不能接受我……我现在是公主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被一次又一次推开,又一次次扑上去,飞蛾扑火般,卑微又可怜。

忍无可忍下,谢飞渊将一盏冷掉的茶泼在了我脸上。

“扪心自问,你真得是公主吗?你还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阿歌吗?”

他的质疑让我的心虚无处遁形。

如果我只是阿歌,如何高攀探花郎的他,戏文上都演过,探花郎大概率会成为驸马,我不敢赌。

此刻明明就在一个屋子里,三步远的距离。

可他像是站在远山之巅,神明一般,吝啬给他最忠实的信徒哪怕一个怜悯的眼神。

我被他满脸的拒绝,刺得千疮百孔,最终踉跄着走出屋子。

经过花园的时候,脚下一软,摔倒在松软的草地上。

入目是清冷的弯月,那是谢飞渊凉薄的唇。

远远两颗暗淡的星子,是谢飞渊无情的眼瞳。

谢飞渊,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是,我不是真公主,背负欺君之罪,不为荣华富贵,只为你一人。

唯一的错,是喜欢你,求了赐婚,是我自私。

夜风飒爽,夏夜里似乎又闻到了洛城花的芬芳。

当月被厚重的浮云遮住,天地间一片漆黑的时候,一双灼热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肩头。

我的衣裙被一件件褪去,如珍宝般,被轻轻拥在怀中。

“飞渊……”我闭着眼睛喃喃道。

那双原本克制的手顿了一顿,许久我才听到一声不真切的回应。

无月的黑夜,我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流入草地。

如果这是一场梦。

我希望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伴随着第一缕晨曦叫醒我的,是内侍小心翼翼地呼喊。

我揉着额角起身,却发现自己在花园不着寸缕,身上遍布暧昧的痕迹。

尤其下方草叶上一缕血迹异常刺目。

想起梦一样的夜,我又好气又好笑,但心底更因为美梦成真而躁动不安。

在更多下人赶来前,内侍帮我穿好了衣裙。

“驸马何在?”我认出此人正是负责谢飞渊房间守夜的,遂问道。

“驸马刚起身。”内侍眼神有些躲闪,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驸马昨夜未曾出门。”

我梳理发丝的手僵住了,垂手间扯下几根青丝也毫无感觉。

内侍这话,是什么意思?昨夜……不是驸马?

“公主!不好了,后院井里发现一具男尸!”

4.

我坐在正厅,看向面前跪着的一排面首。

一共九个,第十个在井里刚被捞出来。

我去看过那具尸体,是飞峦,他背后抓痕明显,昨夜那人是谁,已显而易见了。

此时再想到那如梦一般的场景,我就忍不住反胃。

“飞峦他昨天睡不着,说去花园走走,之后就一夜未归。”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解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喝多了酒倒在花园里,被飞峦看到了。我可能叫了飞渊的名字,他听错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

后来他发现我这是第一次。

在驸马圆房前夺了公主的贞操,他一个面首又惊又怕之下,寻了短见。

我沉着脸,刚养出来的一截指甲“笃笃笃”地敲在桌案上。

正想下令将这群人全部赶出府时,谢飞渊走了进来。

“公主,臣请出府与同窗一聚。”

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我想他已经知道了。

可如今他看着我的眼神,依旧淡漠如水,这比他嫌恶我,更让人绝望。

终究,我对他什么都不是。

我点头,他便行礼告退,袍角带风,转瞬消失在门口。

“你们回吧,以后不得擅自出来走动。”

面首们如释重负,磕了头谢了恩,联袂而去。

而我端着一杯茶,从温热到冷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是洛城的一位卖花女。

那个时候进京赶考的书生就多了起来。

我坐在城墙根下,守着一车未开的花,望着天空发呆。

“姑娘,花怎么卖?”

我只看那人头戴儒巾,就知道又是一位书生。

“未开的一两银,开花的百文钱。公子是现在买,还是等花开了再来买?”

书生不染铜钱臭,一般问了价的,都会直接掏银子。

“贵贱无常价,酬值看花数。姑娘,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我收回望天的目光,看向来人,他脸上带着澄净的笑。

竟比那如意楼头牌戏子还要好看上三分。一身冷青色长衫,像极了话本子里出世的仙人。

“你说了这么多,是在跟我还价吗?”我拖着腮,世外高人没银子很正常。

可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比一般酸腐的书生坦荡的多。

“是的,在下赴京赶考,盘缠不够了。”

我对他刮目相看,便要送他一盆花,但他执意付了一百文。

第二次遇到他,是在薛府外。

他正被几个家丁赶出来,连带那盆花也被扔出来,花盆,花土碎了一地。

“有婚书又如何,一个穷书生还想攀附我家小姐,这亲我们薛家可不认。”家丁朝地上吐着口水,回去关紧大门。

那人不顾自身狼狈,蹲下身捧起花,细心地查看。

一株未开的花都能被他奉若珍宝,我突然有些羡慕。

“用这个吧。”我上去递给他一个花盆。

“多谢姑娘。”他接过花盆仔细地填土,埋花,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失笑。

“放心吧,死不了,但今年它可开不了花。”

洛城花,开于四月上下,如今早已过花期。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姑娘大喇喇地问男人名字,书生们会鄙视,可我觉得他不会。

“在下谢飞渊。”

那时他温文一笑,让我四大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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