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下葬后第二天,妈妈就买了整套化妆品在家研究。
爸爸生前不让她化妆,甚至花哨点的衣服也不许她穿。
妈妈那时已经四十三了,然而皮肤细腻,身材纤瘦,完全看不出年纪。
饭馆的男客人经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
爸死后,我更卖力地干活。
可每当我一身油烟味回到家时,妈妈和弟弟早就睡了,连门都没给我留。
我渐渐麻木,不再渴望她的关心。
第二天一早,妈妈就来取证件,弟弟没来。
她左脸有一块很大的淤青,虽然戴了渔夫帽,但依旧看得见颧骨下方高高肿起。
“怎么了?”我问她。
“酒店地滑,摔了一跤。”她拉低帽檐,不自在地环顾四周。
我把昨晚取来的房产证和合同交给她。
昨天我想让她去我的房子住一晚,她坚持要去酒店,还要去五星级酒店。
入住几分钟后,她就拍照发朋友圈炫耀,她一贯如此。
奇怪的是,她还没看过我的房子,却如此着急要过户。
正想问她,她一把拿过证件,匆匆走了。
手术定在三天后,医生说要把左侧乳房整个切除。
“这个病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情绪没有疏通,以后要对自己好点。”
“不然治标不治本。”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术前注意事项,偶尔点点头。
妈妈应该早就办好了过户手续,回清阳了。
弟弟也要上课,他本就和我不亲。
我躺在床上,心想即便我死了,也没人会挂念我。
半晌后,我决定自己签一份遗体捐赠协议。
这样至少某个陌生人还会记得我。
被推进手术室前,我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走廊转角一闪而过。
不知是看花眼还是怎么,那身影居然有些像弟弟。
我自嘲地闭上眼,任冰凉的麻醉针插进皮肉。
醒来时是第二天上午,一群白大褂围着我。
为首的白发医生一看就资历极深。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艰难地开口。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你只有三个月时间了。”
凡事我都做最坏的准备,所以听到这话并不吃惊。
“我们已经通知为你签通知书的家属,后续还可以去首都的医院继续治疗,看有什么新法子。”
我点点头,甚至还笑着感谢医生的安慰。
直到下午三点,妈妈还没打电话来。
她明明知道我活不久了,却连一句安慰也不肯说。
可能在忙着计算我有多少财产吧。
公司登记的是合伙人的名字,房产已经划给弟弟,钱全在公司账上。
她能找得到什么呢。
想到她徒劳无功的模样,我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病房外突然一片喧闹,有个男人焦躁地喊“走开,我是她爸爸。”
随后是拳头的闷响,被打的那个人应该伤得很重,我听到围观者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不能进去。”一个人趔趄着挡在门前,背对着我。
我认得那背影,他是严强,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