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顾淮安恩断义绝的第三天,将他过去十年送我的东西,悉数堆在了院中。
不是什么金簪玉钗,多是些战场上的零碎物件。
他亲手为我打磨的牛角弓,陪我熬过无数个寒夜的旧披风。
还有一支他用弹尽的箭镞随手削成的木簪,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燕」字。
我曾视若珍宝,如今只觉讽刺。
我蹲下身,将火折子凑近那堆故物。
火苗舔上干燥的披风,很快便燃起一捧橘色的火焰,将那些旧日温情烧得噼啪作响。
木簪在火中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缕轻烟,那个「燕」字也随之消散无踪。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最后一丝火星被夜风吹散,才转身回屋。
屋里,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像积了雨的云。
「烧得好。」
他冷冷开口。
「既然与镇北大将军断了,就该有个了断的样子。从明日起,我给你请了京城最好的教习嬷嬷,你好生学学规矩。」
我没做声,只是垂下眼帘。
他见我这副顺从的样子,脸色缓和了些,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算计:
「晋王那边,爹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你记住,嫁过去不是让你去享福的。王爷权倾朝野,你若能得他几分青眼,在枕边吹吹风,提携一下你父兄,也不枉费陆家养你这么多年。」
他顿了顿,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能不能在官场上再进一步,就看你的本事了。攀上了王爷这棵大树,我陆家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我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荒唐可笑,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咽不下也吐不出。
只是抬起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
他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陆家青云直上的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禁足在院中,跟着那位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学习礼仪。
她教我如何行步莲花,如何垂眸浅笑,如何将一盏茶用最优雅的姿态递出去。
我那双握惯了刀柄、拉惯了硬弓的手,如今却要学着拈起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针尖数次扎破指腹,殷红的血珠冒出来,又被我漠然地用帕子擦去。
嬷嬷总是不住地摇头叹气:
「姑娘,您这身子骨太硬了,得柔下来,柔下来才得男人疼。」
我看着铜镜,只觉得自己一具即将被送上祭台的、精心装扮过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