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有一个人,他的视线,完完全全都落在我身上。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是独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在意。
我总是不经意的制造点意外,或爬树意外坠落,或泛舟船身倾覆。
千钧一发之际,总会有一簇火焰闪过,一双臂膀牢牢将我护在怀里。
冷硬的护腕搭在我的膝弯,硌的我有些疼,可我乐此不疲。
直到那一日,我在院内荡秋千,升至高点时,我松开双手,像一只鸟一样飞了出去。
一阵风掠过,十七照旧稳稳托住我,声音有些无奈,「公主,第十七次了。」
我不语,趁他不备一把抓下他的面具。
我以为,面具之下的会是一张其貌不扬再普通不过的脸。
可面前的少年眉目清秀,许是久久不见阳光,面色中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高高束起的马尾,反衬出几分英气。
他错愕地望着我,纤长浓密的睫羽颤抖着,浅绯色的唇微张,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我想,惊鸿一瞥大抵说的就是这般。
我从他怀中跃下,蹦蹦跳跳地往寝殿走,手里还捏着又凶又丑的面具,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好长,重叠在一起,逐渐不分彼此。
「十七,这面具看着怪吓人的,不适合你。」
「嗯。」
「本宫晚上看到会做噩梦的。」
「嗯。」
「那你以后不许再戴了。」说完觉得不妥,又添了一句,「在我面前。」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好。」
5.
除了新年,最重要的节日便是冬至了。
今年冬至恰逢初雪,瑞雪兆丰年,是极好的兆头。
长姐一早便赶来邀我赏雪。
说是花园西北角的几株红梅悄悄开了,疏影映雪,很是可爱。
我匆匆用过早膳,胡乱套了件貂绒披风就要出门。
长姐非说我穿着单薄,拉着我回来又套了件棉衣,直把我裹成个粽子。
「长姐,我的好姐姐,这天气才刚刚冷下来,哪里就要穿这么厚的衣裳出门啦?」
长姐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道:「小景儿,再过两个月就是新年了,可莫要贪玩染了风寒,到时候喝苦药又要哭鼻子了。」
我生怕十七听到我的糗事,急忙捂住长姐的嘴,连连告饶:「我的好姐姐,快别说了,妹妹依你就是了!」
微雪寒侵煖,新晴风扫氛。
清风夹着微雪,将日光氤氲成温柔的模样。
我正瞧着哪只梅花好看,打算折了回去插在瓶中,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
绕过嶙峋的假山闻声寻去,只见结冰的湖中央趴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橘猫。
伸脚小心地试探了一下,还好现在已是仲冬,冰层已经结实。
我缓步挪过去,轻轻抱起小猫正要往回走,却听见一声清脆的碎响。
而后脚下一轻,整个人跌了下去。
冬日的湖水真冷啊,冰冷的水汹涌着灌入口鼻。
身上的棉衣浸透了水,越来越沉。
无论我如何努力挣扎,头顶的光都离我越来越远。
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一道黑色的闪电向我冲来。
继而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口中渡来新鲜的空气。
出水的一瞬间,刺骨的寒意顷刻间将我淹没。
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
我哆嗦着抓着十七的前襟,不由自主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抱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听着耳边传来擂鼓般的心跳声和呼啸的冷风声,只觉得时远时近,直到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