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寒战,猛地坐起身,入目却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见我醒了,有人快活大喊起来。
“她醒了,张大夫,真有你的!”
我想问问自己这是在哪里,面前的少女见我发不出声音,急忙扶住我喂了碗水。
“我们是中原行商,前些天刚出城就见你从城墙上掉下来。”
“你说巧不巧,你正好摔在我们拉棉花的马车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神情一滞,摇了摇头。
周国的城墙很高,跳下去必死无疑。
为什么偏偏我没死。
我用力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袋,终于哑着嗓子问出了声。
“这是在哪里?”
救我的女人快言快语回答。
“我们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没有急着上路,就在周国的边陲歇脚。”
“你是要回去,还是……”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怜悯。
“我们刚离开城门就被打开了,周国历代宵禁,我行商多年,还从没见过这城门在夜里开过。”
“你是不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如果有危险,我们可以带你回中原。”
中原,我听我的夫君说起过。
生下安安时,他说等馄饨摊挣了钱,就带着我和安安离开,去中原沃土安家。
想到早已亡故的夫君和孩子,我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和你们走,可在这之前,我要去个地方。”
我换上了中原人的衣服,隐匿身形去了自己曾经的家。
刚刚靠近,我就看到了门口转瞬而逝的一抹明黄。
我心中一惊,凭借着熟悉地形绕到院落后面,隔着一扇墙,我听到了周彻和周思柔的声音。
“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如果她没死,一定会回来!”
“可是咱们都守了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她,父皇你说她会不会真的生气了,她是不是不想要阿柔了……”
周思柔的声音怯怯的,是我从未听到过的语气。
“她其实没给阿柔下毒,只是阿柔不想她生下别的孩子,夺走阿柔的位置。”
“阿柔每晚都梦到她,阿柔有些想她,没有她摇着扇子唱歌,阿柔心里空空的,很难受。”
“父皇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我后背贴着粗粝的砖瓦墙,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周彻丝毫没有惊讶,他从始至终都知道,我待周思柔如同掌上明珠,不可能故意害她。
可他还是要顺着周思柔的意思让我罚跪,看着周思柔去伤害我腹中的胎儿和我的安安。
如今他们只是离开我几天,就已经感觉到不习惯。
可我的夫君和安安呢?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啊。
我曾在这座小院里和夫君叩拜天地,我们过着最普通的生活,可那时的我只觉得踏实。
凭什么他们可以高高在上,轻飘飘一句话就断送我的一切。
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抬手掩住口鼻时,却看到了院子后方枣树下的凸起。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迅速用手刨土,不多时,我翻出了刻着自己名字的盒子。
盒子打开,是两张人皮面具和一张信笺。
“遇到行脚客商,用一个月馄饨换了两张面具,等启程去中原时,当作送静初的惊喜。”
夫君的字歪歪扭扭,每个笔画却都透露着得逞时的雀跃。
我用手捂住眼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