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生我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旁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娘,我却一直只有用花布包着头的大娘照顾着,她对我不好不坏,所以在我得了不治之症时就干脆利落地抛弃了我。
我该感谢他们没有用黄土掩埋,许是确信我小小的身体决计爬不出比我高出几丈的大坑吧,否则我就遇不上华颜了。
他俯冲入坑一把抓住我的腰身,带我飞出本来该是我长眠的坟墓。
我一阵茫然,怯生生抬头看去,怎一个妖孽了得。
他身着黑色的里衣,外披火红的长袍,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双肩,额前的几撮头发俏皮的卷成了几个圈儿,神气地立在那里,即使是刚才的动作也没能让它塌下来。
我好奇地踮起脚,探手去抓他的头发,怎奈身高的差距,几次都没有成功,就在我泄气的时候他猛地蹲下身来,执起我的手抚上他的发。
我咯咯直笑,挣脱他的手,抚上他额上立着的毛发,我感到他身体僵了一下,可他并没有闪躲。
接收到这个消息,我更加肆无忌惮地蹂躏他的头发,他却突然狡黠一笑,“叫师父!”
“啊?”
他抓住我不安分的手,一双眼睛几乎要弯到了天际,邪魅的声音蛊惑着我:“摸了我的圈圈,就要当我的徒弟,否则,死!”
我不知道死是什么含义,只依稀听得村中的大夫告诉大娘我快死了,睁着大眼睛与他对视,我告诉他:“我得了重病,不日就要死去。”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愕的神情,依旧是那样邪魅的声音:“我华颜上神的徒儿,我怎么舍得让她死。”
“华颜,华颜,华颜…”我呢喃着这个名字,小小的心里感慨着美人的名字真美啊!
“华颜,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路过。”
“华颜,你到底为什么收我为徒嘛?”
“你也可以选择去死!”
于是,我就这样跟着华颜离开了居住三年的村子。
他在我的身上胡乱点了一番,然后领我买了一套新衣裳,红色的里衣、黑色的外袍,他说这才是为师的徒儿。
之后的很多年,我都是这样的装扮,许是习惯了,许是爱上了。
他把我带上九重天,给了我旁人一生追求都不一定能得偿所愿过上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水晶宫殿,泛着紫光,他告诉我:“小宛,这就是你的家了。”
我问他:“师父,你为什么叫我小宛?”
他眯眯眼,望向我:“随便瞎取的。”
我撇撇嘴,继续问:“师父,你到底问什么叫我小宛嘛?”
他抚了抚我的发,邪魅的声音响起:“若不喜欢就换一个吧,来福怎么样?”
我汗,我默,从此之后,小宛便和我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
他开始教我功夫,授我法术,俨然就是一位称职的师父。
起初我很怕他,怕他妖娆的笑,怕他邪魅的嗓音,可渐渐地我便不那么怕了,他会拉着我的小手放在他的外袍中取暖,笑着对我说:“小宛,你的内力还不够,如果冷就告诉为师,这九重天就是这样,终日寒冷。”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我想明日我定要偷懒,我希望我一辈子都练不成雄厚的内力,我希望一辈子都可以把手伸进他的外袍,汲取他的温暖。
可每一次刚想偷懒时,他都像洞察了一切,弯起那如玉的手指随意搅着我的长发,他邪魅地说:“小宛,华颜上神的徒弟一定要担得起这个名号,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
我细细咀嚼他的言语,握起拳头对他信誓旦旦地说:“师父,我一定要骄傲地站在你的身旁。”
于是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会突然出手点住我的穴位,对着我愕然的眼神妖娆一笑,然后温柔揉捏着我的脸,对我说:“小宛,女孩子要注意保养,华颜上神的徒弟一定要是个能够站在他身旁的绝世美女。”
我嘴角小幅度的上扬,他解开我的穴道,抱着我回到寝殿,亲手喂我吃饭,然后等到我安分躺在床榻入眠才会离开。
看着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何其有幸,何其有幸遇见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年,我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的我在妖孽师父的培养下已经小有所成,御寒已经不在话下了,可我还是改不了那个习惯,总是趁他不注意就伸进他火红的外袍取暖,对此他从未呵斥,反而在发觉后眯着眼望着我,对我说:“小宛,被你这样依赖,为师很有成就感啊!”
我噗嗤笑出声来,问出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师父,您额上的头发为何能成一圈一圈的形状立着不倒下呢?”
他比我的声音笑得还要大:“小宛,初次见面时,你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吧?”
我坦诚的点头,求知的大眼睛望着他一翕一合的嘴唇。
“为师用内力维持!”
我尖叫着跳起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又开始和初见时如出一辙的动作,立着的头发依旧有着柔顺的发质,摸起来舒服极了,我运功将它拉下,它却像有生命一样又抬起头来,一来一去,我玩得不亦乐乎。
他托着我的腰身,以防我掉下去,那修长有力的双臂圈着我,他如兰的气息打在我的双颊,我突然感到一阵火上窜,脸热辣辣地,急忙移开玩弄他头发的双手,狼狈地爬下来向寝殿冲去。
我听到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宛大了,倒不和为师亲近了,真不如小时候啊!”
我脚步顿了一顿,继而施展轻功,离开了是非之地。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对我的师父,有了不寻常的感情。
那也是我第一次离开师父的宫殿,我只是没命地奔跑,彷徨、失措,完全忘了师父自我入宫第一日就告诫我不要踏出宫门一步。
我迷路了,这些年,与师父相依为命,宫殿不大,却是我的乐土,宫殿之外,我从未涉足,陌生的九重天,我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