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春,宫中已是满园生机。
“未央,你已十七,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一身华丽宫装的女人坐于主位,底下宫女们低头站在一旁,殿内安静无声。
银炉熏着淡淡香料,我拘谨地低头,恰到好处地露出微红的耳廓,柔柔道:“央央但凭母后做主。”
皇后将茶盏放下,轻笑一声,仿佛十分满意我的乖顺,目光慈爱道:“你放心,你是皇上亲封的未央公主,这所嫁之人,必定也要和你相得益彰才行。”
她示意身后宫女将一幅画卷交给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似乎对这门婚事极为满意:“我和陛下千挑万选,为你择了个好夫婿,婚期就定在年末,你且看看。”
我藏在袖中的指尖不自觉捏紧,又缓缓松开,不知等待自己的命运将是什么。
但最终,我还是知礼乖巧地接过画卷,假装害羞般,半掩着脸低头看去。
与此同时,皇后笑意吟吟的声音传入耳,带着万年不变的慈爱和平静——
“冠武侯年仅十八的唯一嫡孙,本朝唯一六元及第的状元,陆言渊。”
“少年英才,勉强也能与你相配了。”
2.
未央宫中,我呆坐在桌前许久。
“央央,我与陛下千挑万选,为你择了个好夫婿。”
“冠武侯年仅十八的唯一嫡孙,本朝唯一六元及第的状元,陆言渊。”
宣告婚事的皇后刚走,宫女们正自顾自收拾着紫檀木桌上的茶盏,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仿佛根本看不见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我也没有责怪,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她们的视若无睹。
毕竟下这命令的,可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啊。
就如同让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嫁给才华横溢、盛名在外的陆言渊,也是天子在背后的授意。
陆言渊是冠武侯最喜爱的嫡孙。
也是陆家这代唯一一个嫡孙。
当今皇上疑心颇重,已数次用借口打压冠武侯一脉,十年前,更是借着太后去世的由头,将同为先帝功臣的平公侯势力彻底清灭。
冠武侯看清形势,立刻将唯一的嫡孙送入宫中,同时将自家势力全部沉寂,这才勉强保得全族平安。
自此,武将一脉在朝中彻底衰弱。
而陆言渊作为质子,则正式开始了在宫中的伴读生活。
他八岁入宫,在皇宫里住了足足十年。
我却从未见过这位鼎鼎大名的小侯爷一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侧目,看向紫檀桌上皇后留下来的那幅画像。
2.
这是一幅赏竹图。
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抬眸,专注地看向身旁竹林,挺拔的身形以水墨晕染,衬得人更加光风霁月。
清冷自持的姿态,宛如生在冰天雪地的高岭之花,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闲散与凌然。
“少年英才,勉强也能与你相配了。”
我想起皇后的话,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就连久居深宫的我都知道,陆言渊身为冠武侯嫡孙,是汴京一半闺阁女子梦里的心上人,更是盛名在外的六元及第状元郎。
他身边向来不会缺示好的女子。
而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与他又何来相配之说?
众人心知肚明,这场赐婚不过是皇帝对冠武侯的又一次打压罢了。
一个才貌不显、宛如透明人的未婚妻,对身负盛名的陆言渊来说,只象征着天子的轻视,和皇室的侮辱。
而我呢?
我将会在这场婚事中受到白眼、遭遇冷待、得尽耻笑……可这皇宫每一个我名义上的亲人,都从未考虑过我的处境。
我站在繁盛的槐树下,用力攥紧了双手。
没人知道,我有多么渴望离开这个吃人的深宫。
头顶是宫墙围起的四四方方的天,枝头停着恣意来去的鸟儿,阳光倾洒下来,照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我却只觉冰凉。
身后,新来的宫女幽兰忽然小跑过来。
“殿下,”她神情慌张,气喘吁吁地向我禀告:“陆小侯爷此刻就在门外,说是特意过来见您的!”
“可奴婢见他冷着张脸,看上去似是心情不佳,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