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以前，沈默总会在这里给她备着常用的胃药和温水。

抽屉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支用剩的笔和一些废纸。

疼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渴望。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想起，这三年来，她的胃病几乎没再严重发作过。

是因为沈默。是他日复一日，精准地掌握着她的饮食规律，变着花样煲各种养胃的汤汤水水，准时准点地将温热的饭菜送到她面前。

那些她曾经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偶尔嫌他啰嗦的照顾，此刻却成了她疼痛中最渴望而不可得的奢求。

她只能硬撑着，靠在椅子上，等待疼痛过去。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默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端着汤碗小心翼翼吹气的样子，他看着她吃完饭后满足的浅笑……

鬼使神差地，在疼痛稍微缓解一些后，陆雪凝提前回了家，然后拉开那个抽屉，将那个浅灰色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合上。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揭开一个隐秘的真相，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

日记并不连贯，断断续续，记录着嫁给她后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是一个男人卑微又炽热的爱恋、小心翼翼的付出和日益累积的失望：

「三月五日：她今天夸了句汤好喝。偷偷开心了一晚上。明天试试新学的山药排骨汤，听说对胃好。」

「五月十二日：她胃疼又犯了，脸色好差。问了老中医，学了个新的药膳方子，明天开始给她做。」

「七月二十日：哥哥喜欢的雪松古龙水味……我也买了一瓶一样的，偷偷用了。她好像……没注意。」这一行字后面，笔迹有些洇开，像是滴上了水渍。

「十二月三日：下大雪了。她送哥哥的玉佩不小心掉进雪堆里，我找了好久，手都冻僵了才找到。手很冷，但心是热的。」

看到这里，陆雪凝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条玉佩……她以为是沈彦不要了，随手给他的。他却……

越往后翻，笔迹越是凌乱，记录的事情也越发沉重：

「八月十五日：洪水来了……她先去救别人了。她说我是军属，我应该的……可是，水好冷，我好怕……」

「九月十日：抽骨髓……好疼……像要死掉了……她说……继续手术……」

这一页，字迹扭曲，几乎难以辨认，纸面上有大片模糊的痕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最后几页，记录的是最近：

「十月五日：她把给他做的菜，让我先尝。原来，我只是个试菜的。」

「十月八日：她让我等着，等她用手帮哥哥……解决完了，再来‘救’我。」

这一行字，写得极其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写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耗尽所有力气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