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内铺着一层早已褪色的明黄丝绸，丝绸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黑色的香石。

它看起来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墨玉，形状并不规整，一端似乎被点燃过，留下了烧灼的痕迹，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二。整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吸纳一切光线的哑光黑色。顾千山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入手冰凉，质感沉重，不像任何他已知的香料材质。

「菜伊说，这叫『返魂香』。」陆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返魂香。顾千山在脑海中迅速检索着这个名字。史书杂记中确有记载，传说汉武帝曾用此香召回李夫人之魂。但这向来被当做志怪传说，当不得真。可眼前这东西，以及陆铭口中那匪夷所思的故事，又让他无法轻易将其归为无稽之谈。

「千山，求你了，这东西你先帮我收着。」陆铭站起身，脸上写满了哀求，「我……我真的快被逼疯了。你懂行，见识多，放你这里，我……我安心一点。」

顾千山看着好友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再看看手中这枚冰冷、沉默的黑色香石。他内心深处的好奇心，以及对朋友的道义，让他无法拒绝。他依然不相信什么起死回生，他更倾向于认为这香料含有某种能造成人体肌肉痉挛或强烈幻觉的成分，谢依达的「复活」或许是一场由悲痛和未知化学物质共同导演的悲剧。

「行吧。」顾千山点了点头，将香石放回盒中，盖上盖子，「东西先放我这。你也别胡思乱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可能就是最近太累，精神紧张。」

得到承诺，陆铭如蒙大赦，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千恩万谢，又语无伦次地叮嘱了好几句「千万小心」，便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家古玩店，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铜铃再次响起，又归于平静。

千山居内，又只剩下顾千山一人。他摩挲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再次打开盒子，捻起那枚冰冷的黑色香石，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什么味道都没有。

暗夜窥伺

送走陆铭，顾千山将店门提前落了锁。夕阳的余晖将老街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但他的心却无法像往常一样沉静下来。

他将那枚「返魂香」放在黄花梨木的书桌上，台灯柔和的光线也无法给这块深邃的黑色石头增添一丝暖意。它就像一个微缩的黑洞，沉默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作为一名资深的古玩从业者，顾千山对自己的知识储备相当自信。他从书架上抽下《香乘》、《陈氏香谱》乃至更为偏门的《道藏》残本，开始逐一查阅。他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出关于这种奇特香石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窗外的天色由橘红转为靛蓝，又彻底沉入墨色，他却一无所获。

无论是材质、形制，还是「返魂」的功效，都远远超出了他知识的范畴。史料中关于「返魂香」的记载，都语焉不详，充满了神话色彩，根本无法与手中这块具体的、冰冷的实物对应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喜欢。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突然在熟悉的林子里发现了一串从未见过的脚印，巨大、诡异，指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领域感到了些许不安。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