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霁远从没这样局促，他不断捋着袖口，终于走到「我」身边。

轻轻蹲下，握住了「我」的手。

我是个急性子，没等周霁远动手，就已掀了盖头。

手一拉，不管不顾亲上他的唇。

周霁远被我撞得不轻，但今日他终于不用再克制。

用力回吻，将我亲到了塌上。

「喂，喂，喘不上气了。」我拍打着坐起身。

他笑着擦过我的嘴角。

我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他也不语。

「喂，没什么想说的吗？」我扬起一个调皮的笑。

「爱你生生世世什么的。」

周霁远不理调笑，深深望进我眼中。

我的心抽起来，等待他的誓言。

「念儿，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周霁远……你又骗我。

我的路还没走完，你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醒来已是三日后。

记忆交织，我已不知身在何处。

目光在小腹一落，我瞬间战栗不止。

「枝桃，我的孩子呢？」

「小姐别担心，小殿下很好，只是提前出生了。」

枝桃抹着眼泪。

「可是……」

她一咬牙。

「胡太医被皇上召去了。」

未等我回应，门外通传声起。

枝桃倏地站起，挡在我身前。

「念儿……」他的声音中含着三分凄苦。

「我不该怀疑这孩子的身份。」

我脱力地靠回床沿上，屋外灰蒙蒙一片。

该走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周纪宸与之前不同了。

我虽还是名义上的皇后，但被软禁了起来。

那日的鲜血刺破了我的伪装。

任他再自欺欺人，也该知我从未改变。

我对周霁远不只是爱，而是贪。

贪他的皮囊，贪他的孤傲。

贪他铮铮铁骨，却又似水柔情。

贪他小爱不惧，却又心怀天下。

我自小肆意剽悍，既然入了心，又何惧追逐。

可他明明动情却还是让，初时让我，还想让出天下。

可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却是猜疑和掠夺。

我们错了吗？

不，我们只是信错了人。

那日枝桃匆匆跑进寝殿，我正在绣一只荷包。

周纪宸每日来见我，都要说一遍霁远的死状。

他说三哥碎成了几块，身上也被人剥了皮。

只有腰间那只丑陋的荷包，安稳地挂在那里。

初次听到，我足足五日无法入眠。

周纪宸一边陪我熬着，一边带我回忆过去。

我有时觉得周纪宸疯了。

他记得我和周霁远之间的桩桩件件。

好像自年少起，窥探我们的爱情，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再多的包容忍让，都不敌一个「妒」字。

现在，他用回忆的烙铁拓上我的心口，只为彼此折磨。

我看着依旧不够精致的荷包，一点一点将鸳鸯图拆掉。

霁远哥哥，念儿做一个顶好的荷包给你。

不论你是人是鬼，一定回来找我，好吗……

「小姐。」枝桃还是忍不住开口。

「外面传说，是皇上撤了精锐，才让王爷大败，死……。」

「闭嘴！」

手中的杯子飞出去，将枝桃的额头磕出了血。

「拉下去，张嘴五十板！」

8.

门外是枝桃声嘶的哭喊。

我坐在屋内，用力捏紧手中的荷包。

枝桃不清楚，可我知道。

我周围再无一可信之人，所有话都会一字不落传到周纪宸耳中。

我不能再给他伤害我身边人的机会。

我每日有一个时辰外出的时间，地点只能是御花园。

旁的妃嫔也一早躲得远远的。

枝桃在宫里养病，连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坐在凉亭中，安静地绣着小衣服。

孩子出生后，我只见过他三次。

小家伙软软糯糯，还散着一股奶香。

想起他，我嘴角挂上一抹笑。

「皇嫂。」

周恭礼还是有些怯怯。

我看向他，开口说了这些日子第一句话。

「八王爷，本宫劝你，还是少与我长安宫来往为妙。」

小少年笑了笑，第一次没听我的话。

「母妃说，情爱与皇权不同。」

「是讲心的。」

那一瞬，我很想流泪。

因为这句话，我也曾说过。

那时周霁远看出了弟弟的心思，一心想要拒绝我的追逐。

明明他望着我时，温柔已快溢满眼眸，可他还是选择了退让。

那日我把心一横，偷偷躲进他的房间。

我没想瞒过他，被子掀开的刹那，我直接扑进了他怀中。

我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所以那些拒绝的话，根本不会撼动我的心。

「周霁远。」

我的手覆在他的胸膛，定定望着他。

「情爱与皇权不同，是讲心的。」

他蹙眉望了我很久，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

最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我揽住。

「我不要皇位，只要你……」

……

「皇后娘娘！」

宫里新来的小太监朝我跑来，我心中一紧，站了起来。

当我匆匆跑进枝桃的小屋，她已抽搐不止。

小姑娘看到我，用力伸出手来。

我立刻握上去，泪水涌出。

「小……小姐，枝桃不能陪……陪你了」

我紧紧咬住下唇，一句安慰也说不出口。

「胡太医……让我服毒时说，那个秘密……」

「他……守一辈子。」

我努力睁大模糊的双眼，看着鲜血从小姑娘的口鼻中奔涌而出。

从我三岁起，枝桃就陪在我身边。

她是沈府下人，更是我的妹妹。

我轻轻抬手，覆上她的眼睛。黏腻的鲜血染在我手上。

「你放心，姐姐绝不会让你枉死。」

这天之后，我像变了一个人。

皇上来时我柔情似水，哪怕他讲述着战场的惨况，我还是笑。

「皇上日日说这个，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娇俏看着他，就像那年望着周霁远。

在他的怔忪之中，我拿出一只精美的荷包。

荷包上龙凤缠绕，是我亲手绣的。

「这个送给皇上，皇上喜欢吗？」

我故意露出满是伤口的手指，看他心疼地握住。

下一瞬，我坐进他的怀中，双手攀住他的脖颈。

「皇上已有月余不碰臣妾，是厌了吗？」

他根本承不住我呼在耳边的热气，将我按在塌上。

一日，两日，三日。

我再次成了后宫最受宠的妃嫔，日日与他厮磨。

每日清晨，我都要喝一碗药。

胡太医劝了几次，我始终不肯停下。

终于，初春的一个下午，我忽而高热，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