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在窗外问:“老婆,你没事儿吧?”
那个男孩儿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对刚才的那顿拳脚记忆犹新,愣了一会儿,又老老实实坐下来了。
我对面前这两个人说:“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吴素芬哭得更凶了,“小丫,你就可怜可怜妈吧……”
我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门口大声吼道:“你滚,滚!”
两个人见陈飞就站在窗外,也没敢再磨唧,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陈飞把他们送出了大门口,回屋时冲我直竖大拇指。
我哼地冷笑了一声:“刚才你妈跟你说的,我可都听着了。凭什么我的房子给他们?还一口气要了三套?他们也好意思!”
听了这话,陈飞立刻收敛了笑容,“老婆,你好歹照我的面子,帮帮他们嘛,总不能咱们家富得流油,让他们吃糠咽菜吧?”
“对,你说得没错,亲戚之间是该互相帮衬。”
我对他冷笑着,“可他们不能这边让我帮衬着,回头又骂我是狐狸精,说我去找野男人吧?!”
陈飞低下了头,“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随口那么一说……”
“什么随口一说?她就是没瞧得起我!嫌我是农村来的,没资格跟你结婚!”
我越说越来气,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她以为她是谁?她不就是个小县城里的家庭妇女吗?她就比我高上一等了?仗着有一张臭嘴,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
我刚说到这里,冷不防一个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陈飞恶狠狠地瞪着我:“她是我妈!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我红着眼圈,盯着陈飞:“你打我?”
我冲上前,对他连撕带咬,“明天就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飞再没了一丝底气,连忙推开我,落慌而逃了。
早上我也没去做饭,反正饿了我就干挺着。
刚想再睡个回笼觉,又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原来是动迁办的人,他们又来动员我搬迁了。
当然这事我躲不了,只好起身,把那几位让到了我的屋。
陈家人一听说是动迁办的,也都尽弃前嫌,没脸没皮的挤了进来。
公公身为最年长者,主动代表我,跟动迁办的人洽谈。
他说这房子怎么大怎么好,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修养生息,实在故土难离,希望动迁办的人多多理解。
动迁办那位组长又不傻,当然听得懂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说:“我们也是按政策行事,具体怎么办,通知书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
公公抢过话头道:“你们就给那么点,就让咱们搬,想得也太美了吧!”
他虎着脸,气势汹汹地拍着桌子,“我告诉你们,至少十套120平的房子,外加五百万的安置费,不然你想都别想!”
公公这么狮子大开口,差点没把我给逗笑了。
十套120平的房子,五百万的安置费,你咋不去抢银行呢?
话都撂在这儿了,也肯定谈不拢了。
动迁办的人起身离开了屋子,要到大门口的时候,那个组长停下脚步,对公公说:“您也该知道,做钉子户是什么下场,现在离最后期限已经不到一个星期了,您可要想好,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送走了动迁办的人,公公自信满满的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就是让他们摸不清底细。”
婆婆也说:“真要是多要出几套房子,到时候咱们老两口,住着一套,再租出去两套,我和你爸的养老钱也就够了。”
我听着直反胃,也没想搭理他们,一声不吭的向我的屋走去。
刚要迈进那个门槛,又被婆婆拦住了问:“何璧,昨天晚上你妈来了?”
我点头:“嗯,来了。”
婆婆说:“小何你做得对,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像那种没良心的人,你就算都给了她,她都得嫌少,到头来还得结大仇!”
我忍不住笑了,“妈您说的对,有些人是不该给,我就算都给了她,人家还得说我是狐狸精,找野男人呢!”
婆婆被这话噎得够呛,手抚着胸口,半天没缓过气来。
回屋以后,我干脆又躺上了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多久,听见了手机响,我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打电话的是马老师,她说她已经到村子里了,转了大半天也没找到我家。
我只好拖着沉重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走出屋,就听见公公在劈头盖脸的骂陈飞:“你这个窝囊废,媳妇整天像个痨病鬼似的,不洗衣,不做饭,只知道搁床上一躺,你也不知道管管?换了别的老爷们,早就把这样的媳妇儿打得服服帖帖了!”
我这时正好走了出来,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对公公哼哼冷笑,“你不是让他打我吗?来,打呀!”
陈飞听我这么说,当时就举起了巴掌。
“陈飞,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指着他,立起了眼睛,“你敢动我一下,我马上就跟你离婚,让你家在我这儿一分钱都捞不着!”
公公在一旁对着陈飞吼道:“打,你打她!她跟你离婚怎么了?离了婚财产也有你一半!”
我冷冷的笑了一声:“爸,你懂法吗?我这是婚前财产,跟你儿子没一点关系!”
这会儿父子俩全都瘪茄子了,陈飞缩回了手掌,公公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把自己呛得吭吭直咳嗽。
都走到了村东头了,我才找到了马老师他们一行人。
没想到,马老师不光带来了老公王旭,还带来两位博物馆的专家,和一位拍卖行的经理。
“那东西太珍贵了,我怕看走了眼,所以才把杨老师,李老师,赵经理都带来了。”
马老师拉着我的手说:“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不会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的。”
带着他们到了我的家,正要请他们进屋,上屋那拔人听见外面动静不对,立刻又都走了出来。
大哥指着他们问我:“何璧,你不是没啥亲戚吗?怎么一听说你这儿动迁,就全都冒出来啦?”
公公听大哥这么一说,马上抄起一把铁锹,对着马老师他们吼道:“别特么得便宜就上!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拍死你!”
我在马老师他们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强忍着气,对这个疯老头子说:
“爸,您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大学老师,他们来是跟我谈别的事,和房子没关系。”
公公见他们都文质彬彬的,也就信了七八成,终于缓缓的放下了铁锹。
马老师被吓得噤若寒蝉,小声问我:“他是你爸?那铜像的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我说:“那不是我爸,是我公公,我的事他管不着。”
马老师他们终于放下心,跟我一块儿进了屋。
我把陈家人都关在了门外,又拉上了窗帘,这才蹲下身子,拉开了床底下的大抽屉。
看着抽屉里那些精美的铜像,五个人全都瞪圆了眼睛。
我把那个照过照片的铜像拿出来,交给了站在最近的李老师。
旁边那位赵经理问我:“何小姐,其他那几尊像我能看看么?”
我点头说:“没事,你看吧。”
赵经理戴上手套,拿起其中一尊,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对身旁的李老师说:“李老师,您看看,这尊应该是明代的吧?”
“没错,没错,是成化的。”
李老师说着,又拿着放大镜,专注着自己手上的那尊,“这个是乾隆御制,真正宫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这儿了呢?”
他又看向我问:“何小姐,冒昧问一下,这些铜像都是哪来的?”
我实话实说:“以前它们一直在我家老宅里摆着,这眼看不是要动迁了吗,我也不信这些东西,所以才想着出手了。”
李老师听我这么说,又把那铜像凑近了鼻端,认真的闻了闻。
应该是嗅到了铜像上的香火气,他这才不住的点头:“难得,难得。”
那位赵经理给所有铜像都照了相,又出去打了半天电话,回来跟我说:“买家想亲自验一验货,我先给你的卡里打五百万定金。等买家验完货以后,再把余款打给你,您看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