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另有所爱，而我横亘其中，强求姻缘。

“贵妃棠氏，轻信诡谋，骄失德礼。”

这是皇帝表哥给我的判词。

最后我被褫去妃位，爹爹被免职，大哥下狱。我哭着要去求姑母，可姑母闭门不见。

梦醒后，我再也不叫他表哥，更不敢恋慕天子。

可他却说他心里只有我。

我忙于翻看手中的画像。

“喜欢我的人很多，您排队吧。”

这场噩梦从黄昏后一直持续到第二日。

“小姐，乾福宫将礼物退了回来。”

回话的侍从颤颤巍巍地跪在庭院里，给我净面的两个婢女也有些谨慎地退后几步。

从前只要在高衍处受挫，我必然会大发雷霆。

我沉默了一瞬。

“收回库房吧。”

四下暗里投来许多目光，皆是惊讶。

此时天子刚刚登基，我还未入宫，离梦里的时间还有一年。

我根本不曾怀疑梦的真假。

我自小脑子笨不擅念书，如此环环相扣的梦境，根本不是我的脑子凭空能编出来的。

表哥是皇帝，姑母是太后，我爹是丞相。

阿爹为了权欲，姑母乐于亲上加亲，撮合我和高衍。

我喜欢他，也喜欢他能为我带来的权势地位。

但高衍不愿意。

梦里我入宫后越发疯魔，看见他和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相处融洽，我竟偷偷给他下了药。

他双目猩红，握着我脚腕的手掌极为用力，粗重的气息吹动我耳边的碎发。

第二日晌午醒来，高衍已经离开，我还沉浸在与他亲密的喜悦中。

可梦里再没过多久，我就被褫夺了位分，棠家分崩离析。

往日捧着我的世家小姐，个个恨不能踩我一脚。

我第一次低下高昂的头去看人，宫侍仆从对我或怜悯或怨怼。

那些交际不深的故旧同窗，望着我的眼神复杂危险。

我所珍视的家族，身份，名位，轻易就被摧毁殆尽。

他是天子，他有这样的权力。

-

晚饭时，我恹恹地坐在一旁。

爹爹说他已经通过姑母施压给皇上，让我入宫。

梦里我的确在一月后入宫做了贵妃，表哥从那时起就有些恨我了吧。

我还未言语，三妹棠茹反对。

“圣上不愿，施压恐怕适得其反。难道姐姐就一定要高攀那什么贵妃之位吗?”

阿爹不以为意。“你姐姐样样都好，便是做皇后也应当!”

二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本来就是，皇上和我们都是一同长大的，有何高攀不起?而且从小他也最偏心大姐了。”

三妹叹了口气。

她自小知书达理，性子谨慎，和家里人谈不到一起去。

也幸好是这样，梦里棠家大厦倾颓时，三妹得以保全，算是唯一幸运之事。

“爹，我不想入宫了。”大梦一场，我的声音有气无力。

阿爹的声音骤然拔高。“什么?阿娇，你怎么了?”

我直直望着他，目光却有些游移。

“天子之威，怎容他人挑衅?姑母能保我们一辈子吗?”

“大姐什么时候学得像三妹一样，说话古里古怪的。”

我没有理会二弟，继续问。

“阿爹，若是皇上与棠家之间不可调和，你以为姑母会选棠家吗?”

“你说些什么昏话，你从小到大都喜欢皇上，阿爹多少年都是为你筹谋。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你不要打退堂鼓。”

“反正我不进宫!”这才是我惯有的语气。

“棠娇!你......胡闹!”

从始至终，阿爹的目光都不曾看我。

说完便挟着气走了。

“大姐，听说你昨日送人的礼物又被退了，可你不至于就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吧，也不是第一次退了，早该习惯了。”

“二哥!”

“哼，不跟你们头发长见识短的争论。”

二弟一甩袖子走了，三妹坐得靠近我。

“姐姐，你真的想清楚了?”

她的眼神中有几分惊讶和惊喜。

我看向她，“三妹，你是对的，我们都不如你清醒。”

历朝的外戚，早已有太多甥舅相杀的例子，可是身处其中，太容易被迷花眼。贪心不足，总以为血缘上靠近了最高权力，就能沾染几分。

但至高处，从来只有一人。

若阿爹有王莽之才......可阿爹无，我亦无。

唯有半个心眼子，还不是什么好的。

梦里曾有人说棠家：

“图谋膏粱，却不事稼穑，实在空泛得可笑。”

“那你真的不喜欢表哥了吗?”

我想说是，可嗓子像被浸泡在酸涩的水里。

“总之，他不喜欢我，我就不能选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