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看到了顾景御的笑。
他一边安抚着萧瑟瑟,一边放缓了语调,“好在他就要死了。神医说过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
萧瑟瑟的哭声倏然停住,她没有抬头。许久,才有嗓音慢慢溢出。
“他,真的会死吗?真的能死吗?”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想潜进去偷看,又在靠近时猛地顿住。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她一直都盼着我死呢。
就在我愣神的一瞬,萧瑟瑟忽然推开顾景御,趴在一边干呕起来。
“只要想起那人,总不由得泛恶心罢了。”
萧瑟瑟咬着牙说完,又得顾景御的几分心疼。
我嗤笑着退出,因为离不开这个地方,只有继续听他们的卿卿我我。
夜幕落下时,萧瑟瑟终于舍得回去。
难得顾景御有空相陪,她却还是执意离开。
我尚不明所以,直到她将自己锁在屋中,掏出了一包药。
我悚然一惊。
自小生活在宫里,对这种落胎药末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难道说方才的干呕?
这个孩子,来源于那一夜的疯狂?
欣喜将将升起,她却已将药末融了水,并送到唇边。
她还在盼望着自己的新生,又怎么可能,让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绊住她的脚步。
我惨笑,飘到能离她最远的地方,将自己佝偻成一团,拼命压制灵魂深处的颤抖。
我到底在执拗些什么呢。
因着落胎,萧瑟瑟一连躺了好几日。
她面色惨白,气息奄奄。
我一直徘徊在门外,心中有恨,却又怕见到她面,那些恨意便要随风消散去。
我迷茫地看向天空,老天到底要做什么,非将我圈在她的身边。
就这么过了半月,萧瑟瑟终于恢复了几分精气神,立刻迫不及待地出门找顾景御。
两人还在老地方幽会,刚相拥住,暗处便闪烁出一缕寒芒。
身着黑衣的刺客拔地而起,携雷霆之怒举剑刺来。
我下意识挡在萧瑟瑟跟前,就算恨她,也见不得她受半点伤。
剑毫无阻碍地穿过我的灵体,继续袭向萧瑟瑟的后背。
我落寞仰头,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好在顾景御反应得当,很快格挡住刺客的攻击,还利落将其拿下。
刺客面罩被拽下的瞬间,萧瑟瑟惊呼出声:“琼狸!”
我亦认出。琼狸本是我的暗卫,后来被我派去保护萧瑟瑟。只是这次出征,她偷摸跟了来。我死时,还瞧见她抱着我的躯壳痛哭。
琼狸虽然被押跪着,脊梁却不肯弯,她目光如冰,狠狠撅住萧瑟瑟。
“贱人,枉称是克己复礼的高门贵女,暗地里全是男盗女娼的勾当。”
萧瑟瑟一下握紧了拳,目光沉落,默然不语。
“放肆。”
顾景御加大了力道,硬将琼狸脊梁压弯了些。
“你不过一奴婢,竟敢以下犯上。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只会暗箭伤人、背地里算计人。”
听到这话,萧瑟瑟眼底骤然积聚起阴霾。
琼狸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家主子光风霁月,从不屑于这些阴谋诡计。是你们小人之心,认定他要借势。”
她挑衅一般看向萧瑟瑟,再次讥笑。
“反观你身边的这个六皇子,嘴上说着爱你,可也没耽误后院里头的充盈。人家的正妃,比你来头更大。”
“可你知道么,人家的这个正妃,本一直心属我家主子。正妃背后的家族,也向我家主子抛过橄榄枝。”
“可为了你,主子全都放弃了。”
“住口。”顾景御恼羞成怒。他狠狠一拳砸下,琼狸立即口角流血。
他又回抱住萧瑟瑟,语气慌乱,“瑟瑟,别听这贱婢挑拨离间。他主子那德行,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悠悠叹息,蹲身在琼狸身侧,“别白费力气了,眼瞎心盲是病,是治不好的。”
我用三年来证明自己的无辜与真心,可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她一丁点的信任。
如今,她依然这般。
她伸手环抱住顾景御,拥得很紧,目露坚定。
见此情形,琼狸彻底被恶心到。
她癫笑数声后悲怆开口,“就你这样的女子,就不配得到他的爱。还好,他如今死了,不用看你的这般丑恶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