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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实习的第一天。

我靠在教室的门上，眯着眼睛看那小胖子试图用橡皮泥交换其他小朋友的糖果。

人家小朋友不愿意，他就咬着牙，大有恼羞成怒之势。

“来，小朋友们看过来！”

主班朱老师站在我身旁拍了拍手，整个教室的小朋友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是我们新来的老师，”她笑着介绍道，随后犹豫地转头问我：“怎么称呼？”

我看着那小胖子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笑吟吟地开口道：

“烤鸡老师。”

下一秒，一个身影就跑出了教室，地上只留下一团脏兮兮的橡皮泥。

“哇哇哇哇哇哇哇，魔鬼啊！”

哭声响彻了整条走廊。

我偏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心想他妈送他来的时候，肯定没告诉他我是他的副班老师。

小胖子躲在午睡室里哭了整整一个小时，谁来哄都不肯出来。

朱老师看着他一脸鼻涕欲言又止道：

“小康，老师现在要去上课了，我叫另外一个老师来陪着你好不好？”

他抽抽噎噎道：“哪个老师？”

我靠在门口双手抱胸看着他。

“烤鸡老师。”

他的表情一顿，下一秒又咧开了嘴。

“哇哇哇哇哇哇哇，我不要哇!”

这可由不得你。

我冲朱老师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交给我吧”,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我才起身往屋里走了一步，反手把门关上。

门“啪嗒”一声，断了小胖子的所有念想。

他也不哭了，吸着鼻涕看着我。

“你都八岁了还上大班，丢不丢人。”

我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

他的脑袋随着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关你什么事！”

我瘪瘪嘴，嗯，确实不关我的事。

“你想不想吃烤鸡？”

“烤鸡？”

“只要你……”我冲他眨了眨眼睛，“去帮我把你妈妈的旧手机偷出来我就请你吃烤鸡，想吃多少都行。”

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没想到这小胖子一听，还硬气了起来。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吸着鼻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正义凛然道：

“不行！”

我皱眉：“为什么不行？”

“你妈妈难道没有教你，不能不经过同意就随便拿别人东西吗？”

妈妈？

我眉心一跳，缓缓起身，俯视着他，笑吟吟道：

“我，没有妈妈。”

随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我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步履加快，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我的脑子里，诞生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想着：

我要让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付出代价！

“叮咚。”

手机有人传来消息，我脚步一顿，低头查看，表嫂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我的目光冷了冷。

——滢滢，刚刚朱老师说下周你们幼儿园要组织亲子活动，但是我现在人在国外脱不了身，你能不能，到时候帮我多照顾一下小康呀？

谁要照顾那小子。

但我还是回复道：好。

突然察觉到身后有目光投来，我转身，看见小胖子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

我心下一软，但还是转身，加快了脚步。

一个星期后，亲子活动如期举办。

朱老师换上了一件小蜜蜂玩偶服，转身看见我疑惑的表情时，又笑着上前，把另外一件粉色的玩偶服塞进了我的手里。

“快，换上，这样才有节目效果。”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应下。

待朱老师摇着蜜蜂的“大尾巴”离开后，我站在原地，嫌弃地举起手里的衣服。

还是只猪。

想起朱老师刚刚留下的那句“这次活动园长也在，你得好好表现”，我叹了口气，低头套上，随后看着镜子里自己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

像个傻子。

但是别无他法，我咬咬牙，拉开门，走进了音乐声中。

但是好像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今天来了很多家长，但他们明显对慈眉善目的朱老师更加信任，拉着自家孩子围在她身旁询长问短。

我穿着厚厚的玩偶服，热得直冒汗，找了一个凉快的地坐着，看着人群发呆。

余光瞥见不远处也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哟呵，是那小胖子。

我思考了几秒，起身向他走去。

他的下巴靠在膝盖上，眼巴巴望着人群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玩着自己松垮垮的鞋带，余光看见有一团粉色的东西缓缓靠近自己，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认出是我后，又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起身想跑，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鞋带，摔了个狗啃屎。

我什么还没做呢，他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但这次他没有嚎啕大哭，而是看了一眼自己被擦伤的手肘，小声哽咽着。

这下好了，本来就没人陪，还受了伤，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在他面前蹲下，竟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他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抹眼泪，我突然想起一个星期前我答应了他妈妈要替她照顾面前这个小胖子，心里一顿，叹了口气。

“走吧小胖子，烤鸡老师带你去医务室。”

他起身，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医务室里空无一人，值班的医生被安排去活动场地旁边待命了。

我找来酒精和棉签，耐着性子给他上药。

酒精触碰到伤口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痛得下意识想张嘴，察觉到我的目光后，又含着眼泪忍了回去。

我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起身去找创可贴。

“你妈妈没来，你不伤心吗？”

出乎意料的，我看见他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不伤心。”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们俩很像。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没有家长来开家长会，躲在教室后门看着空座位流泪的自己。

回家的路上遇到同学，我会嘴硬地说我不需要。

跟面前这个小胖子的不伤心一样嘴硬。

“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俯身，给他贴上创可贴，这次特意放轻了动作。

也许是心里对他的那么点惺惺相惜，也许是不想再看见这小屁孩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的埋汰模样。

“妈妈说下个月才能回来，”他顿了顿，轻声道：“谢谢姑姑。”

居然不叫我魔鬼了。

我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的。

“叫我烤鸡老师。谁是你姑姑，别人要是知道你这个爱哭的小胖子是我侄子，我就丢死人了。”

他吃痛，“哎哟”一声，捂着额头瘪嘴看着我。

我把创可贴的包装在手心揉成一团，背着他，轻轻扔进了垃圾桶。

下个月……

表嫂下个月才回来吗？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不愿去面对心里的挣扎。

下个月，幼儿园会组织秋游，地点敲定在附近的公园。

而我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在那一天利用小康来威胁表嫂，以此得到关于妈妈的死亡真相。

但现在……

我始终不敢转身去面对那双单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