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梁氏,做丝绸生意兴起,历经百年,俨然已是富甲江南。
坊间人说起梁家,无不羡慕梁家的金玉满堂、钟鸣鼎食,却鲜有人知,富也有富的忧心如煎。如今的当家梁老爷已年逾不惑,膝下别说儿子,连个女儿也没有,眼看这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梁老爷愁眉不展。
娶了几房大家闺秀,摆在屋子里花枝招展的倒是好看,肚皮却不见鼓起来。梁老爷也没了养花的兴致,便托了心腹,去乡间找那能生养的。心腹倒也不负所托,找了个壮实又有姿色的。梁老爷给了那庄稼人一大笔彩礼,庄稼人欢欢喜喜地送女儿上了花轿。
姑娘名叫溪月,进了梁家半年后,肚皮果真鼓了起来。梁老爷喜得差点晕过去,从此把溪月当做心肝似的疼。十月怀胎,孩子落地,是个带把的,梁老爷更是高兴得走路都偏偏然了,在家中大宴三日。溪月抱着孩子对梁老爷说,今年收成差,佃户们日子不好过,不如免了他们的租,算给孩子积德。梁老爷自是一口答应。
母凭子贵,溪月在梁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他的莺莺燕燕看在眼里,嫉妒得发狂,可有梁老爷护着,也无可奈何。不过有了第一个,梁老爷自是想要第二个、第三个的,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溪月的肚子却再也没大起来。渐渐的,他也死了这份心,只好好养着独生儿子。
小少爷一出生便是万千宠爱,免不了娇气,但倒不至于无法无天。他十分依赖娘亲,有时半夜醒了,还会跑到院里娘亲的房间去。某日深夜,他被噩梦吓醒了,哭了一会儿发现周围没人,便从床上爬下来跑去找娘亲。
来到娘亲的房门口,他像往常一样准备从厚厚的帘子底下爬过去,可才一撩起帘子,便看到灯光下,爹爹坐在桌边,脸色阴沉得可怕,而他的娘亲被人架着,强行喂下一杯东西。娘亲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一团团黑色的东西,他吓呆了,想跑过去给娘亲擦擦,却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抱离了屋子。
第二日,小少爷醒来,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可是,他的娘亲却是真的不在了。
十三年后。
桃花灿若云锦,梨花堆积成雪,中有柳絮迎风而舞,这正是一年春光最明媚的时候。
景好,人也圆满。梁家少爷今日成亲,娶的是江南名门陈家的嫡女。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梁老爷摸着胡子,对自己挑的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梁少爷去踢花轿,花轿内却没有新娘,只滚出一个小丫鬟,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呆呆看着梁少爷。梁老爷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着送亲的队伍问怎么回事。
送亲的人哪里知道,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梁少爷挑了挑眉,嘿嘿冷笑:“还怎么回事?新娘子瞧不上我们梁家,跑了呗!”
梁老爷火气上来了,直言梁家的脸都被丢光了,要找陈家算账。梁少爷倒也不生气,细细打量了一番小丫头,道:“长得挺清秀可人的。既然你家小姐不见了,那你就替她成亲吧。”话说得轻描淡写,就跟上街买菜,买不到白菜,换把青菜似的。
小丫鬟“啊”了一声,傻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梁少爷让侍女赶紧替小丫鬟换身衣服,别误了良辰吉时。梁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辰儿,不准胡闹!”
梁辰笑嘻嘻地说:“不就娶个老婆吗,娶谁不都一样?”梁老爷怒道:“婚姻岂是儿戏,你的妻子是梁家的少奶奶!”
梁辰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去:“我不想成亲,您非让我成亲,还说这个日子特别好,对咱们梁家的生意有帮助。现在新娘子跑了,我都委屈自己随便找个女人成亲了,您还怎么着?不成亲就不成亲,以后也别塞女人给我,我出家当和尚去!”说着,开始拽身上的袍子,梁夫人拍着梁老爷的背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安慰道:“老爷,算了,别气坏了身子。辰儿说得也有理,梁家的生意为重,王道长说了,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呢。”
梁老爷深吸了几口气,沉默了一会,一甩袖子转身进了门。
锣鼓唢呐声起,梁辰拉着小丫鬟拜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