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13号楼b单元2812。
是我查到的,女主播的地址。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沈怀川又发来一条消息。
“外面钟点工哪有你做的细心。”
这句恭维的话像是一柄利刃,狠狠插进我的心脏搅来搅去。
沈怀川是不是忘了?
我是独生女,嫁给他前十指不沾阳春水。
唯一会使用的厨具就是空气炸锅。
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么标准的家庭主妇,拖地洗衣做饭样样精通。
难怪沈怀川以为我天生就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
“叮咚——”
消息提示音又响个不停。
“这是对我工作很重要的客户的女儿。”
“要是工作丢了,妞妞的国际学校怎么维持?”
沈怀川怎会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
他应该忘了,明天,是我们结婚十六周年的纪念日。
居然要我在那天,去给一个小三打扫卫生。
想起崔总执著地要求面谈。
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吗?
“您有一笔待接收的转账。”
是沈怀川转给我的888元。
我们近些年来的对话框,全是转账。
大片的橙色占据我和他所有的聊天记录。
我们沉默着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17岁,他说今晚月色真美。
20岁,他跟我发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
24岁,我们分隔两地,他寄来亲手写的诗签。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如今他39岁,私信同城女主播的第一句话就是,看看第二个英文字母。
过往种种皆浮现在眼前。
泪眼朦胧之中,我竟看到了当年的沈怀川。
17岁的少年冲破时间的长河朝我飞奔过来,他俯在耳边,笑眯眯地对我说,别原谅他。
是时候该放手了。
执迷不悟的人,原来一直是我。
刚想给崔总发消息,妞妞却揉着猩红的眼对我说。
“妈妈,妞妞的眼好痛。”
我一下子愣住了。
慌乱之中才发现,原来妞妞的眼睛竟如此严重。
红丝遍布整个眼球,甚至隐隐地渗着血。
应该是那个时候,泥水不小心溅到了眼睛里。
这些天我到底都在干什么?
一味沉浸在痛苦之中,对妞妞忽视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妞妞一直忍着……
我不敢想。
“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不住地道歉。
却没想到,妞妞紧紧抱住了我。
我被她温暖的怀抱给包裹了。
妞妞奶声奶气地说没关系哦,妞妞最喜欢妈妈了。
一路飞驰到了医院,心乱如麻地等着医生会诊结束。
一个看起来像是主任一样的中年女人一脸不善,她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到底是怎么当家长的?”
“再晚来一天,你孩子的眼睛就可以不用要了。”
“为什么不及时清理,孩子喊痛,你是听不见吗?”
“五分钟之内把钱交齐,孩子的情况等不了,必须立马手术。”
我连连称是。
可真当我又鞠躬又赔笑地挤到了第一个,却被告知,银行卡余额不足。
“那这个呢?”
“这个?”
“微信和支付宝试了没有?”
“怎么会没钱啊,它明明有钱的。”
最终我被医护人员请出了缴费厅。
沈怀川,对,还有沈怀川。
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模样,我颤抖着给沈怀川打电话。
可电话那头只有熟悉的忙音。
嘟——嘟——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这是我们结婚十六周年的纪念日,女儿躺在医院等着救命的手术钱。
而沈怀川,我的丈夫,她的爸爸,正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颠鸾倒凤。
别说礼义廉耻,就连亲生女儿的安危,都被他抛在脑后。
沈怀川,你**还能再狼心狗肺一点吗?
妞妞的眼睛为什么会进脏水你不知道吗?
她是看见了你,想跟你打招呼,要不然她靠得那么近干嘛?!
我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大力将手机砸在地上。
发出的声响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嚎啕痛哭。
崔总及时赶过来替我垫上了所有的钱。
过了一两个小时,也许更久,沈怀川才姗姗来迟。
他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不耐烦。
他的扣子系错了,脖子上暧昧的红痕甚至遮都不遮一下。
他是那样的体面,优雅,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云淡风轻。
衬托得我更加灰头土脸,状若疯妇。
这就是我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爱到最后,不是一地鸡毛也不是狗血荟萃,而是判若两人。
我爱的少年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人间剩下的不过是他的躯壳。
“沈怀川”,我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出神,“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