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你说什么？”
宋宴修心跳猛地一紧，转而，他又嗤笑一声。
“怎么，诈骗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可是心底却掩饰不住的慌张。
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我的手机。
接通的依旧是刚刚的殡仪馆人员。
“宋宴修先生，我们没有骗您。”
“您的夫人陈曦，现在还在殡仪馆……”
啪嗒一声，宋宴修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晃了晃身体，几乎站立不住。
怎么会呢？
他不顾身后想要劝阻他的季暖，夺门而出。
殡仪馆里，他看见“我”躺在停尸房里，面容安静。
他颤抖着手，抚上我的眼睛。
“老婆……”
不……不可能！
他们一定是在骗他！
曦曦她，怎么自杀呢？
宋宴修丝毫接受不了我已经离开的事实。
“老婆，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
“你不是说，我是你一辈子的倚靠，要和我生活一辈子吗？”
宋宴修无助的蹲下身，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尸体旁的那手机和白色文件。
“宋宴修先生，这是您夫人留下的。”
工作人员提醒了他一句，道了声“节哀”。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宋宴修翻着那份文件，不可置信地摇头。
这是……
他猛然想起，三天前的那一晚，他告诉我想要领养一个孩子。
我抱着一沓文件，跟他说需要签字。
他很信任我，所以眼睛都不眨地签了字，签完字后，他就去陪了季暖。
难不成……那时我就知道了？
可他自认为他一向瞒得极好。
“曦曦……”
只是此刻他来不及想太多，只能无助地抓着我的手：“对不起，曦曦。”
“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找她的。”
“我……我也不该为了她丢下你的，我……”
“我知道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只对你好行不行？”
可我只是静静地躺在白色的担架上，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
……
余后两天，他平静地将尸体火化，又平静地主持了我的葬礼。
直到人潮褪去，他才独自停在我的墓碑前，神情落寞。
许久之后，他才支吾开口。
“我……我看了你留下的手机。”
“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和季暖的事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曦曦，精神科的秦医生也找我聊过了，说你这一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好。”
“我竟然才知道，原来，原来这件事情对你的影响会这么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宛若蚊蝇。
最后，他像是在向我保证着什么，神色认真而坚定。
“你放心，我会去找季暖算账的。”
06
半夜，宋宴修在酒吧买醉。
周围嬉闹声不绝于耳，宋宴修双眼落寞。
他点燃一支香烟，薄薄的烟圈萦绕在周身。
“曦曦……”
他将杯中的血腥玛丽一饮而尽，发出一声低喃。
“帅哥，一起喝一杯啊。”
一个染着海王红的大波浪女孩将手放在了宋宴修的肩膀上。
那女孩将杯中的酒送入口中，靠近了他。
宋宴修抬头看向她，双眼迷离。
在唇角相蹭的那一瞬，他猛然回神。
“滚。”
宋宴修将女孩一把推开。
那女孩被推了个踉跄，自觉没趣。
“呵，无聊。”
宋宴修捏了捏眉心，心中烦闷。
……
“季姐，宋宴修的感觉如何？”
“唔，还不错。”
“可惜，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赢不了陈曦在他心中的位置。”
“悠着点季姐，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远处传来高跟鞋压地的声音，混着嬉笑。
“放心吧，我不过就是略微用了一点小手段，宋宴修就对我欲罢不能了。”
魅惑的声音从冷风中入耳，在酒吧外透气的宋宴修神色一怔。
他还没去找她，季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我们季姐的魅力就是大！”
“对呀对呀，季姐厉害！”
季暖的周围响起阵阵起哄声。
“那季姐，你故意去挑衅陈曦的事情万一让宋宴修知道了怎么办？”
“哦，你是指什么？”
“就是你告诉陈曦你怀孕的事情呀。”
季暖摩挲着红色的指甲，语气轻佻。
“那是我干的吗？”
周边人心照不宣的点头。
“懂了季姐，你放心，咱们几个一定守口如瓶。”
季暖轻笑一声。
在灯红酒绿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下一秒，她的脖子被狠狠扼住。
抬眼时，她看见宋宴修双目通红。
“季暖，你可真行！”
巨大的威压让季暖喘不过气来。
季暖看向四周，刚刚那些围绕在她身边吹嘘的朋友见到这样的情形已经做鸟兽散了。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后，她很快镇定下来。
宋宴修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就像大学时期的校长一样。
“那又怎样？”
她直视着宋宴修的眼睛，恶劣地笑。
“你不也为了我放弃掉她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在你心中，你已经渐渐喜欢上我了。”
她的手指在宋宴修的胸口上画着圈，语气委屈又极具诱惑力。
直到此刻，她的霸凌者本相尽显。
“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宋宴修此时情绪激动，已经听不进季暖在说什么。
只是他看着季暖不见丝毫愧疚的样子，心中愤愤。
他的巴掌落在季暖脸上。
季暖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宋宴修，你敢打我！”
“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宋宴修当然知道，季家在A市一向专横。
季暖，算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也正是因此，在她大学时期，才会肆无忌惮的霸凌我。
可宋宴修只是上前两步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拽着上了车。
“你放开我！”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07
宋宴修和季暖究竟如何，我一概不知。
出国半年后，我在国外开了一家花店。
我原以为，离开了宋宴修，我会耗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出来。
毕竟，他也是曾在绝境中拉过我一把的人。
可没想到，当夏夜的虫鸣响起，我感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原来，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联系了新的医生，日复一日的配合治疗。
直到病历单上的各项数据都开始趋于正常。
“陈小姐，周末可以约你吃个饭吗？”
等到这周的治疗全部完成，面前的男人才向我发出了邀约。
他叫谭越，14岁时跟父母移民来了这儿。
也是我的心理医生。
我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深邃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不了，今晚有事。”
男人期待的眼睛瞬间黯淡，脸色也垮了下来。
他抱怨似的说：“你总是这样。”
“从未答应过我的约会。”
我失笑着跟他解释。
“你知道的，我的过往。”
“所以，我从未打算过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闷。
静默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开玩笑似的开口。
“在我们心理学上，想要忘掉旧人，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也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找一个新人！”他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哑然失笑。
我还要说些什么，一道在我世界消失已久的男声却在我身后响起。
“曦曦……”
我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结，僵在原地。
见我没有回头，他又喊了一遍。
“老婆。”
我紧紧的攥住了手指。
闭了闭眸，终于，我转过身，眼神复杂的看向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宋宴修的眼眸瞬间变得很亮。
他上前拉住了我，语气哽咽：“老婆，真的是你！”
“你真的没死，太好了。”
我甩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
“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的眼神闪了闪，小声的和我道歉。
“对不起，曦曦，是我的错。”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其实我每天都在想你。”
“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看着宋宴修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宋宴修曾热烈的追求过我。
初见时，我是逆境中的卑微生长者。
拼命的汲养，疯狂的逃离。
在宋宴修养尊处优的前24年里，从不曾见过我这样的人。
他送了我一束又一束的山间野玫瑰。
我看着他沁着血的双手，面露不忍。
他勾起我的头发，朝我笑：
“别拔掉你身上的刺。”
如他所愿。
可是仅仅过了五年……
他从求爱者变成了另一个施暴者。
如今，却又卑微的挽回。
他见我许久不说话，心中忍不住慌乱起来，试探性地喊我。
“曦曦？”
我回过身，冷冷的看向他。
“不能，宋宴修，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甚至，我挺恨你的。”
他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身剪裁得当的西装也掩饰不住他的疲态。
“可是，我好想你。”
“季暖的孩子已经没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讶然地看向他。
那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吗？
宋宴修以为我不信，连忙掏出手机来向我证明。
“你看。”
手机视频里，季暖已不见了平日里富贵大小姐的模样。
她头发散乱，原本精致的妆容被划花。
身边还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季暖情状疯狂，咒骂着我和宋宴修不得好死。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季暖的左腿上，拴着一根长长的铁链，另一端被绑在一旁的床脚上。
周围环境阴湿，像一个地下室。
她被宋宴修囚禁了。
“她在城郊别墅的地下室里，曦曦，如果你想报仇，你可以跟我回去。”
“我保证没人知道……”
“不用了。”
我打断了宋宴修，定定地看向他。
“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不会再挽回什么。”
“比起季暖，亲人的背叛会更让我痛苦。“
“明白了吗，宋宴修？”
闻言，宋宴修满脸受伤，声音颤抖：
“这样，也弥补不了了吗？”
他的手指想要触碰我却又松开，最后只是握紧了拳。
08
无论我怎么对宋宴修冷嘲热讽，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只是每天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一遍又一遍地将他买来的鲜花和礼物扔进垃圾桶。
拉黑了十几个手机号码。
至于早餐，都被我喂给了小区的流浪狗。
宋宴修神情受伤的看着我。
继而，他想起了什么，从迈巴赫的后备箱里取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礼物盒，献宝似的递给我。
“曦曦，你之前最喜欢这个牌子的首饰了，我以后都买给你好不好。”
我将他手中的礼物甩在地上。
“不好。”
“宋宴修，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从你背叛我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你能回去找你的季暖吗？”
远处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宋宴修只觉脑子嗡的一声。
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季暖……
宋宴修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突然间，他瞳孔一震，看向我身后。
“曦曦小心！”
下一秒，一股大力猛然将我推开。
……
我没想到宋宴修会替我挡下车祸。
当事情发生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车内季暖痴狂的面庞。
“凭什么？”
“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曦，你该去死的……”
季暖的额头上汩汩流着血，她满怀恨意的盯着前方。
她好不容易才从阴暗的地下室里偷跑出来，转头却见宋宴修定了出国的机票。
她一路跟来，见到宋宴修低声下气的求我原谅。
凭什么？宋宴修会对我这么好！
而对她却……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不对她低眉顺眼。
除了刚上大学的我。
所以，她从第一眼就讨厌我。
讨厌我不会对她露出谄媚的笑，讨厌我不会委曲求全的帮她打杂。
最终，她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医院里，宋宴修一脸哀求的拉着我的袖子。
“曦曦，医生说，我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淡淡的“嗯”了一下，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垂下眼眸，毫不留恋的推开了他的手。
“宋宴修，你是觉得，你救了我一次，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就会忘掉所有的一切，和你恩爱如初吗？”
“那你想多了。”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留住不断后退的我。
“有些事情做错了，是弥补不了的。”
“我看了你电脑上的所有记录。”
“从三年前你就开始出轨，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又会瞒我多久？”
“宋宴修，我们早就结束了。”
宋宴修的脸色开始变得灰白，一股颓废之气浮现，极度崩溃。
“所以曦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声音响起在病房。
“永远不会。”
刚结婚那年，我们怀抱着对爱情的憧憬。
将海誓山盟说了个遍。
可是誓言，本不过就是将无法做到的事情披上一层美好的外衣。
掩盖那团终将变质的破棉絮。
我无视了宋宴修还想要抓住我的手，只留给了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09
花店的生意还不错，我的生活也渐渐稳定下来。
只是宋宴修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窗外。
他从不进屋，只是坐在轮椅上，每日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要不，我把他赶走吧。”
谭越皱了皱眉。
我忙着修理花枝的手丝毫未停。
“你要是能把他赶走，我还真得谢谢你。”
“怎么谢？”
他突然凑了上来：“陪我吃饭吗？”
“……”
我有些无奈的推开他。
“谭越，要不你再看看别的姑娘呢？”
谭越长得不赖，喜欢他的人也不少。
每次他来店里帮忙，也总会有几个小姑娘红着脸偷偷看他。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没听见。”
“哎呀，这花的位置不对！”
他故意用很夸张的表情岔开话题。
我垂了垂眸，也不再继续说什么。
良久，我从沉默中抬头。
“谭越，谢谢你。”
我确实很感谢他，这段时间要不是他的开导，我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出来。
但这无关爱情。
我也不可能再次因为一个人的陪伴而将自己托付出去。
谭越正了脸色，认真开口。
“陈曦，其实你不用说这些。”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也没有真的让你必须答应我的约会。”
“我做这些，也从来不是想从你这得到什么，而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可以理解我吗？”
“陈曦，我喜欢你，但这与你无关。”
我怔愣的看着他，心中情绪复杂。
我不知道谭越后来去和宋宴修说了什么。
但是从那天他们单独聊过之后，我确实没有再见到宋宴修。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桩值得开心的事。
但我没料到，再度听到他的消息，是在新闻头条上。
【爆！宋氏总裁宋宴修于凌晨自杀！】
我看着手机上银行发来的消息，账户余额令我咂舌。
宋宴修将资产一分为二，产业上交，现金流全部留给了我。
我捏了捏眉心，有些苦恼。
“我现在有点想知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谭越摸了摸鼻子，愁眉苦脸地开口。
“其实也没说什么，我就说……”
“‘你现在都双腿截肢了，你觉得你还能配得上她吗？’”
“然后他听完就走了，也没再说什么。我也没想到他竟然……”
话及此，他看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抬了抬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于我而言，不过就是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谭越松了一口气。
我整理了下情绪，就当什么事情偶没有发生过。
最终，我还是没有收下宋宴修的钱。
而是将它们全部捐献给了基金会。
交接仪式完成后，我看着窗外的阳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以后山高水长，各有精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