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九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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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瑶光走后的第十日,沈川柏才得知她和小喜并未回沧州。

下人匆匆来报时,沈川柏只震惊了片刻,就急忙披了大氅,赶往滂江渡口。

还是那个船老大,一脸无辜,挠着头又想了好半晌,才说应是去了茱洲。

那日除了去沧州的船,便只有去茱洲的了。

沈川柏急忙遣人回家递了口信,又同宫中告了假,翌日一大早,就坐上了去茱洲的船。

同行的侍从面面相觑,心下疑惑。

坊间传闻沈大人很是不待见这位商贾出身的发妻,如今看来倒不像真的。

湖面寒烟生波,看不清彼岸,一如沈川柏此时心绪。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这般焦灼。

明明是李瑶光强迫自己娶她,为的也不过是让自己给小喜治病,怎么会这般,这般,放不下。

那时他年少成名,骄矜自傲,一朝落难,堕入泥潭,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有人却拿着信物上门逼婚,口口声声要他娶她。

趁人之危,挟恩图报,他无法不震惊,无法不震怒,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心机深沉的女子。

仅仅用了一瞬,他便全盘判定了她的品性。

新婚之夜,他拂袖而去,连合卺酒都没喝,留她独守空房。

后来那坛酒,被她埋在院中桃树下,再也没提起过。

被迫娶了她,沈川柏心底总有几分不忿,待她总是冷淡。

直到某日他偶然路过西市,看见李瑶光正弯身去搬一只腰身粗的酒坛。

说不清当下怎么想的,沈川柏下意识伸出手去。

李瑶光却不让他帮忙,她笑着说他的手是救命的手,不能干这种粗活。

沈川柏面色讪讪,革职两年,他还不敢拿起手术刀。

可李瑶光总说,总有一日,他会好起来的。

这份笃定,也不知从何而来。

说多了,沈川柏不知不觉便信了。

后来偶然得了机会,沈川柏重拾医箱,给人看起诊来。

虽说依旧不敢做手术,也算一大进步。

李瑶光高兴坏了,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又拿来自己新酿的桃花仙。

沈川柏从不饮酒,那日照例拒绝了她。

可见她眉目低垂,恹恹不语,鬼使神差地,竟从心底生出几分疼惜来。

几乎要伸出手去,将她搂入怀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瑶光像一株石壁长出的海棠,生生扎进他的心中。

那日为三皇子施刀时,他阖了眼,静了心,心头浮现的,是李瑶光的脸。

她笑脸盈盈同他说,会好起来的。

那一瞬,心底一片清明,下刀的手越发坚定。

风起浪涌,甲板猛地一晃,晃得他猝然回神。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的,还是李瑶光的脸。

这一刻,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对李瑶光动了心。

只是他骨子里太自负,太傲慢,觉得娶了她便是恩赐,再不能给予多余的感情了。

还在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他给祖母去信,让祖母认张鸣月为孙女,以后两人兄妹相称,尽了当初年少情分。

他为李瑶光退了这么一大步,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想来她会高兴的。

不承想,兜兜转转,一年后才有了她的确切消息。

沈川柏的脾性早被这漫长时光磨得没了棱角。

他想,见了面,该把她拥入怀中,该亲口告诉她,自己心底的爱慕。

可李瑶光冷淡得叫他有些手足无措,还说早跟他和离了。

约莫还在怨恨他吧,才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待他一件件弥补回去,她总归会消气的。

如此一想,沈川柏心头的苦涩才淡了些。

他转身吩咐侍从:

「随我去街市转转,给夫人买些可心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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