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被叫回周家老宅。
一身素雅旗袍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她一句话也不说,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们说这是我的婆婆,周清晏的母亲。
「如果你不姓崔,我其实是不会同意你跟清晏在一起的。」
「本来结婚三年无所出,你是不配再留在周家的,是我念着你父母早逝,执意要清晏留下你。」
「既然你做了对不起清晏的事,就净身出户,离婚吧。」
我不懂她前面的话,但那句离婚出口,我的心猛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跪着朝她扑去:
「我求你,别把我送走。」
尖锐的笑声又在耳边回荡,我捂着耳朵不去听,那些声音却越来越大。
「不要过来,走开!」
婆婆看向我的目光冰冷嫌弃,她一脚踢开我。
「你已经脏了,还要死皮赖脸留在周家吗?」
「晚会那么多女人,他怎么不睡别人偏睡你,你敢说你没有勾引他。」
「清晏说你疯了我还不相信,现在你就更没有留下的道理了。」
「堂堂周氏集团的总裁夫人绝对不能是个疯子。」
我被赶出周家老宅时,大雨倾盆而下,车流如虹。
我无助地蹲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夜越来越深,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忽然一辆汽车停在我面前。
「崔小姐,疯子就该关进精神病院。」
说着,她朝我伸出一只手。
听见精神病院四字,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恐惧之下,我猛然推开宋安禾。
她就像无骨的娃娃,猛然朝后倒去,血从她掌心渗出。
她气愤地看着我,眼中含泪:
「崔小姐,我就不该心软来接你。」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一脚踢了出去。
「崔令仪,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安禾。」
来人是周清晏,他将外套脱下披在宋安禾身上,将她抱起。
「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好看。」
「精神病院的滋味,我想崔小姐应该很清楚。」
周清晏命保镖将我送回别墅,可方式是像牵牲畜一样将我绑在车后。
宋安禾当晚高烧不退,我就被罚跪在雨里整整一夜。
第二天周清晏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经晕死在大理石地板上。
他的脚尖踢在我腰后,不耐烦道:
「崔令仪,不许在这里睡。」
「你演了三年,还不嫌累吗?」
阵痛迫使我醒来,许是身体里的药物含量减少的原因,我逐渐恢复清明。
从宋安禾回来时到被罚跪在这里的记忆涌入我脑中,我心中酸涩,恍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周清晏为了娶宋安禾设下的局。
巨大的愤怒与心痛让我整个人忍不住轻颤,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周清晏,其实机场那天,我是想跟你说……」
「我就知道你又想搬出我爷爷威胁我,崔令仪,其实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这就是你偏要嫁给我的报应。」
他打断我,说着这些我听了无数遍的话。
我牵起嘴角,苦笑:
「我是想说,我们离婚吧。」
他忽然愣在原地,许久不敢相信这话会从我口中说出。
他以为这三年是我赖着不走,其实我只是想守住自己爸妈的遗产。
可我没想到,堂堂周氏集团,竟会贪图儿媳的财产。
明明十七岁那年,爸妈意外去世,周家老爷子收留了我,答应过等我大学毕业就把爸妈的财产交给我。
这几年,他们什么都依着我,给我灌输以后嫁给周清晏,周家会护我一辈子的思想,彻底将我养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千金。
我以为他们是为我好,却原来是为了图谋我爸妈留给我的财产。
是我没用,是我没护好爸爸妈妈的东西。
周清晏鄙夷道:「答应的这么爽快,你又想要什么?」
他的话像一片片刀片扎入我心中,眼泪倏然落下,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为了留在他身边,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一个人本来就孤苦无依,爸妈的财产,周家定然也不会再归还。
我若执意要,结果应该是一辈子都在精神病院度过。
「我要我妈那副国色天香的牡丹瓷。」
「好,你最好说话算话。」
周清晏前脚刚走,后脚助理就送来了离婚协议。
我苦笑,他是有多迫不及待。
铃声响起,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那副牡丹瓷在周家老宅,我跟母亲交代了,你去,她会给你。」
可当我站在婆婆面前,求她给我那副牡丹瓷时,她却指着我脚下的鹅卵石小路轻蔑一笑。
「不就在你脚下吗?」
「不就一副破瓷画,还真当自己是个艺术家。」
我整颗心猛然跳动,抓住她追问:
「你什么意思?」
她挥开我,居高临下道:
「崔小姐,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你脚下踩着的就是你母亲的遗作。」
「什么狗屁艺术,磨成粉不还就是几抔烂泥。」
「崔令仪,你知道吗?这几年看着你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恶心。」
我推开她,嘶声怒吼:「我不许你侮辱我妈妈。」
「侮辱?她都嫁给你爸了,还要来勾引我老公,我哪一点侮辱她了?」
「要不是她,我老公根本就不会死,你爸也不会死,这就是报应,是报应。」
可下一秒,她的话就彻底将我击垮。
「三年前,你怀孕的时候,我给你送过一碗汤还记得吗?」
「你身上留着那个贱人的血,又怎么配生下我儿的孩子。」
「你猜清晏发现时对我说了什么,他说我做得好。」
「崔令仪,你生来就是不被爱的,你爸怀疑你妈,连带着不爱你,就连你的丈夫,也恨你,你跟你那个妈一样,根本不配活着。」
我一遍遍说着不是这样的,可年少的记忆涌入心头,她说的没错,我爸确实不爱我。
我连自己是怎么离开周家的都不记得,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周清晏的地方。
医院走廊上,我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哭,他递给我一根棒棒糖,对我说:
「妹妹不哭,我带你回家。」
可现在物是人非,我才惊觉自己这一生就像个笑话。
楼下树影斑驳,人流影绰,心一点点揪起,嘈杂的声音又响起,残留的精神控制药物后遗症又来了。
我看见妈妈朝我张开手臂,笑着喊我的小名。
「岁岁,岁岁……」
心中升起暖流,我浅笑着朝她扑去。
风声呼啸,裙摆飞扬,有人嘶哑着叫我的名字。
「崔令仪!」
我的身体轰然落下,急速坠落之下,我看见周清晏朝我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