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裴莫言撕心裂肺的吼声。“姜清欢!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停下脚步。恨?
他不配。终结才是他唯一的结局。
裴莫言疯了。在狱中,他时常对着空气说话,时而咒骂,时而忏悔。
严重时还会自残,他的头发被自己拔光了,骨头也折断了几处。
医生诊断为急性精神分裂。
林晚被判了无期徒刑,因为她涉及的医疗事故和命案太多。据说她在狱中,常常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尖叫着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冤魂的名字。
钟院士在被判刑的前一天,用床单,在看守所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留下了一封遗书,只有一句话。
“我对不起姜国华。”
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
陆沉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重建我父亲的实验室。
他点点头。“我帮你。”
他以我的名义,成立了“国华医学基金会”,致力于资助那些有才华、但缺少资源的年轻医学研究者。我成了基金会的负责人。
我不再穿白大褂,不再拿手术刀。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阅读一份份的申请报告,审批一个个的研究项目。
我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我父亲的理想。也延续着我曾经的理想。
我把那个曾经装满痛苦回忆的家卖掉了,搬到了父母留下的一栋老房子里。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还是我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种下的。秋天到了,满院馨香。
我常常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不悲,不喜。只是坐着。
一天,陆沉来看我。他带来了一个用丝绒盒子装着的小东西。
那是一张B超单。
那张被我遗失在混乱中的、六周大的孕检报告。
“那天你被围攻后,现场很乱。是我的人找到了这个。”陆沉说,“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交给你。”
我接过B超单,看着那张已经有些模糊的黑白影像。一个小小的孕囊,像一颗豆子。
我曾以为,它的逝去会让我心痛一生。可现在,我看着它,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它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来过,然后走了。就像我父亲、我母亲,我曾经的爱情、友情和信仰。
它们都曾真实存在,温暖过我的人生。然后,又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与我告别。
我把B超单,和我父母的相册放在了一起。它们都是我过往的一部分。
我接受它们,也告别它们。
陆沉陪我坐了很久。夕阳落下,余晖洒满整个院子。
“清欢,”他开口,声音很轻,“都过去了。”
我点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我的人生,被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废墟。而我,就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站了起来。
我不再需要任何靠山。因为我自己,就是山。
手机响了,是助理发来的信息。“姜董,下周的行程已经排满。”
我看着信息,没有回复。
我曾是手术台上的不败神话。
现在,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姜清欢。
仅此而已。
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