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到的。
林飞的尸体被抬走了,而林晚,作为第一个发现者和报警人,被带去做笔录。
我坐在宿舍里,一夜没睡,只是反复看着那段录像,感受着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了林晚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
「阿明,我从警局出来了。我好怕……」
「别怕,我马上过去接你。」
我回答道,语气里充满了丈夫应有的关切。
我在警局门口接到她时,她扑进我怀里,瑟瑟发抖。
「妈呢?」我问。
「妈……妈她受的刺激太大了,警察看她精神状态不对,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林晚在我怀里低声说。
我心中冷笑。
精神病院?
这恐怕也在她的计划之中吧。
一个因儿子惨死而精神失常的可怜母亲,无论接下来做出什么,似乎都变得情有可原了。
我开车带着林晚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断断续续地哭诉,说自己有多后悔,多自责,如果当初能拦着弟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递上一张纸巾。
回到那个已经贴上封条的家门口,林晚拿出钥匙,手却抖得厉害。
「阿明,我……我不敢进去。」
「我陪你。」
我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眼神。
打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
家里已经被清理过了,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死亡的气息。
林晚像是支撑不住一样,软软地靠在我身上。
「我想去给咪咪烧点纸。」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
「就在它的猫窝里,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
她走进卧室,从床底拖出了那个积满灰尘的猫窝。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
「老婆,我记得咪咪的猫窝里,有一个它最喜欢的小铃铛,怎么不见了?」
林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发紧:「可能……可能早就掉了吧。」
「是吗?」
我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小铃铛。
那是我前世被林飞捅死后,从林晚的枕头底下摸到的。
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重生后才想起来。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咪咪的魂。只要铃铛在,它就一直陪着你。」
我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所以,前世我报警,坏了你的好事,让你没能亲手为咪咪报仇,你是不是很恨我?」
「所以,你才借林飞的手杀了我,对吗?」
林晚猛地转过身,脸上血色尽失。她惊恐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将那个小铃铛放在她面前的猫窝里,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我都知道了。」
「现在,咪咪的魂回来了。你的仇,也报完了。你妈在精神病院,你弟也死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那么,你呢?」
林晚的眼神从惊恐,慢慢变得疯狂。她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我?我当然是那个失去了一切的可怜人啊!」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笑着流泪。
「我是那个弟弟惨死、母亲逼疯、丈夫失踪,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痛苦的受害者!」
「周明,你斗不过我的!」
「是吗?」
我没有再跟她废话,只是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下一秒,她蹲在林飞尸体旁,那段冰冷而恶毒的自白,清晰地回响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你还记得咪咪吗?」
「我看着咪咪被活活剥皮……」
「现在,你死了。接下来,就轮到妈了。」
林晚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脸上的表情,比见到鬼还要精彩。
「这是……」
「这是我安装的摄像头拍下的。」
我平静地看着她。
「完整的视频,包括你打电话给动保协会,诱导你妈和你弟的所有过程,我已经发给了负责这个案子的张警官。」
「我说过,我是这个家唯一有良知的人。」
「所以,我会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们。」
林晚呆呆地看着我,然后,她像是疯了一样,转身就向窗外冲去。
我没有拦她。
我知道,她不会跳。
因为警察,已经到楼下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她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看着她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甘而扭曲的脸。
楼下,岳母正被两名护工从精神病院的车上押下来,她看到了被捕的女儿,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大概是警察想让她们母女,在法律面前,再见上最后一面吧。
我拿起那个小铃铛,轻轻摇了摇。
叮铃,叮铃。
像一曲安魂,也像一首挽歌。
这场由一只猫引发的血案,终于,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