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一看就急了，伸手想抢回来。
“你胡说什么呢，快还给我！”
陆回不理我，自顾自念叨。
“你信我，这东西真不能戴在身上，我帮你处理了吧。”
我冷笑。
“你说道士害我，道士还说你害我呢！”
“谁知道是不是你骗我？”
陆回急了。
“我怎么可能害你，那道士说的什么弹幕，我听都没听说过！肯定也是他搞出来的鬼，就为了逼你去找他算命！”
“咱俩可是姐妹啊。你不信自己的亲妹妹，要信一个外人吗？”
姐妹？
我忍不住笑了：“这话说着你自己笑了没？”
陆回见我不信，手上猛一使劲。
刺啦一声，平安符受不了我们的撕扯，变成两半。
“陆回！你有病吧！”
我气红了眼。
陆回脸上闪过一抹轻松，随即挂上我熟悉的委屈。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劝你别信这些东西，要好好学习才对……”
班长见我神色太激动，怕我冲动打人，急忙拦住。
“好了，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
当着全班的面，我没跟她理论。
只是在放学后拽住陆回的手臂。
“谈谈吧，你说的什么意思。”
陆回有些警惕地后退两步，门口等我的邓言闻言走进来，表情一言难尽。
“你们两个还在吵？不就是一个平安符，我再去买一个行了吧？”
见邓言没有要走的意思，陆回松了口气。
她不敢跟我独处，尤其是高考前。
“我没骗你。那天你走了后，我马上追去问了那个道士。”
“他说看你命格富贵，起了别的心思！这根本不是平安符，是换命符！”
“只要带够四十九天，就能转换命格。到时候陆氏会破产，而老道士会发一笔横财！”
我疑心。
“你会帮我，这么好心？”
陆回焦急地看着我，眼神诚恳。
“要是钱还在你手里，我也能跟着沾点光。真让老道士拿走，咱俩谁也拿不到！”
“清北名额又不是只有一个，我们两个都能去！你何必搞这些歪门邪道呢？”
“听我一句劝吧！咱俩争这些有意思吗？别白白便宜了外人！”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还真会被她忽悠住。
可我知道一切。
我低低笑了几声。
“没想到，你真会信那道士的话。”
“清北不会只招一个人，公司可只能一个人继承。”
“不带平安符也可以。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那就跟我回家，当着爸爸的面说你对我家的公司毫无兴趣，考多少分都不去，我马上就把它烧成灰。”
我扬了扬手里变成两半的平安符。
“哎呀，也不知道裂了还有没有用。要不要赌一把？”
陆回没说话，用愤懑的眼神瞪着我。
半晌，才轻声说。
“我们都是陆家的孩子，你享了这么多年福，也该轮到我了。”
“你不听劝，那就算了。”
她背起书包径直离开，邓言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陆回。
竟有些心动。
“不是吧，第一第二都开始拼玄学了？”
“难道这东西真有用，我成绩不好是因为不够诚心？”
6
高考当天，爸妈送我来考场。
“小河，一会别紧张啊，考成什么样都行，只是千万别交白卷……”
爸爸拉着我的手殷切叮嘱，很快就被一阵香风打断。
赵晴一身旗袍，摇曳生姿地牵着陆回朝我们走来。
见到我爸，她眼睛一亮，随即慌张地低下头想避开我们。
爸爸却毫无顾忌地走过去，拍了拍陆回的肩。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又伸手拦住赵晴的肩。
“也辛苦你，给我教出来这么好的孩子。”
赵晴轻轻笑了笑，娇嗔道。
“这也是我的孩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陆回，妈妈祝你旗开得胜。”
看着如此恩爱的一家三口，妈妈捏着我的手很紧。
半晌，她在背后推了我一下，声音轻轻的。
“进去吧。”
我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学校。
背后有道视线一直盯着我。
我知道是陆回。
我们争了三年，成败在此一举。
我没忘记换一副新眼镜，顺利通过了安检。
从笔盒里拿出笔，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高考成绩。
妈妈在考场旁边订了豪华酒店，我在里边一直住到高考结束。
出考场时，我面无表情。
邓言和陆回等在校门口，见我出来，邓言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小河，数学最后一道选择填的什么？”
我本不想说，但经不住他死缠烂打。
“C。”
旁边陆回愣了愣，随即咧开嘴。
放声大笑。
邓言心里还是有她，见她情绪这么激动，赶紧问她怎么了。
等他再回头时，我已经不见了。
我径直去找了老道士。
他还在街边躺着，见到我猛地坐起来直拍大腿。
“你你你，你怎么没拿我给你的平安符！”
“这下要完了，小鬼肯定已经借了你的分了！”
“你的成绩可怎么办？”
道士惋惜地捶胸跺地，一双鞋停在我们面前。
陆回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不知从我身后站了多久。
见老道士扭头，陆回撩了撩头发，优雅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我想算高考分数。”
见有客人，老道士瞬间把我忘在一边。
他没接钱，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万一卦。”
陆回的笑僵了僵。
“这么贵？”
老道士摇头晃脑。
“哎呀，整条街就我算得最准，当然收费也贵咯。”
“高考这种大事，肯定要拿出我十二分的功力，保准不会骗你。”
“你要是不行就看你姐姐，她在我这里算了好几回了，次次最高收费！”
陆回深深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拿出手机扫了钱。
“你知道我们是姐妹？”
老道士一点不矜持，听见收款消息大声播报出来，顿时兴奋搓了搓手。
“哎呀，这种小事我一看就知道了。”
“嗯……你的成绩嘛，分数很高，是你心心念念的结果，不用担心。”
陆回松了口气，又悄悄看我的脸色。
见我神色不好看，又试探地问我。
“小河，你有看见那些弹幕了吗，这次说的什么？”
我不耐烦的挥手。
“关你什么事？”
见我不高兴，陆回脸上闪过隐秘的笑意，有些欢快的走了。
终于打发走了人，我瞪了老道士一眼。
“坐地起价，宰客啊你？”
老道士嘿嘿一乐。
“有钱不挣王八蛋，我宰她你不高兴啊？”
“行了，你家的破事也快有结果了，赶紧回家看热闹去吧，别在这挡我生意。”
7
家里正一片狼藉。
爸爸最爱的玉瓷杯碎了一地，去年拍卖会几十万买来的画扔在地上，泼的全是水痕。
爸爸顶着被打红的脸，正满目阴沉地跟妈妈对峙。
见我回来，爸爸稍稍缓和脸色。
“小河回来了？来书房吧，我有话跟你说。”
妈妈猛地开口，声音带着鼻音。
“装什么慈父，有本事你再说一次刚才的话！”
爸爸想发火，目光触到妈妈通红的眼睛，又软下态度。
“唉，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回回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好好陪过她。”
“小河已经成年了，也不需要我整天看着她了。离婚是我最好的选择。”
听到离婚，我的心漏了一拍，下意识看向妈妈。
妈妈神情哀怨，肩膀一抖一抖地低声啜泣，好像没注意我的眼色。
我连忙调整好表情，抹了一把眼泪，哭着抱住爸爸的手臂。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是我学习不够好，比不上陆回吗？我、我会再努力的！”
“爸爸，不要走好不好？”
到底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儿，见我伤心，爸爸眼神颤了颤。
他别过头，将胳膊抽出来。
“小河，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矛盾，跟你没关系。”
“你……唉，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你看看赵晴一个人带孩子，都没说过半句苦！你呢，伸手要钱就算了，连性格也这么暴躁！”
“你要是有赵晴一半温柔，我都不会沉溺在外边的女人身上！”
我擦了擦眼泪，打断爸爸对妈妈的贬低。
“爸爸，你都要走了，那我手里百分之一的股份还是留给妹妹吧！”
爸爸这才想起来我手里还有股份，闻言点头。
“还是小河懂事，爸爸不白拿你的。”
“行了，原本财产你一分都分不了的，但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们，就把这套房子留给你们当补偿吧。”
爸爸开车走了，什么都没带。
妈妈抽了张纸，一边大声擤鼻涕，一边拉我进门。
“老不死的狗男人，我就知道他算计我！”
妈妈愤恨地呸了一口。
“当年是他说家里不能没人管，我才卸下公司的职位回归家庭。现在又嫌我没本事了？”
原来，爸爸早就跟赵晴约好，陪我到高考完就去给她一个家。
妈妈神色晦暗。
“没事，他爱把钱给谁就给谁，咱不稀罕。”
“你的眼镜处理好了吗，别被人发现了。”
我点点头：“眼镜砸了，应该早就到垃圾回收站变成一摊废铁了。”
妈妈赞许地点头，长呼一口气。
“幸好你随我，不像你爸那个傻逼。”
大概初一时，妈妈就发现爸爸状态不对。
她请了私人侦探，提前知道陆回母女的存在。
我现在还记得妈妈第一次看到那些照片的崩溃和绝望，好像被卷入洪水的溺水者。
那时妈妈已经被赶出公司核心很久，赵晴也绝口不提让爸爸离婚。
家里遍布监控，监视我们母女的一举一动。
妈妈找了小姨帮忙，用三年准备了这场反击。
最关键的是，要让爸爸同意离婚。
正巧小姨名下有家科技公司，刚刚研发了新技术。
眼镜用了最新科技，镜片就是内置小屏幕，可以远程投屏。
也就是我看见的“弹幕”。
学校考试安检不严格，老师又很少知道这种东西，我很轻松就能带进考场。
试题答案实时传送，实时搜索。
为了演得更真实，弹幕内容并没有提前告诉我。
连带门口的老道士，也是安排好的演员。
一切只为了让陆回相信，我能看到她的试卷答案。
还被人下了咒，高考必定失利。
而赵晴见识了女儿的优秀，早就后悔将爸爸让给我们了。
她哄人的功力远比我和妈妈高明，不出所料劝得爸爸放弃我这个“废物女儿”。
只是他们不知道，妈妈已经拿到了公司造假的证据。
只等离婚那天爆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一月后办理离婚，咱娘俩的好日子就到了。”
“要不是为了不影响咱们，也不用这么费力跟他离婚。”
妈妈心疼地将我搂紧。
“这些年委屈你了，让你这么小就跟着我演戏。”
我安慰地拍了拍妈妈的背。
妈妈爱我，我当然能感受到。
帮妈妈脱离泥潭，怎么会委屈？
8
巧的是，离婚当天正好出成绩。
爸爸都已经站在民政局门口，又犹豫起来。
“要不，等孩子们查完成绩再说吧？”
我心里冷笑。
都到这一步了，他还在衡量我们的价值。
不用我出手，赵晴已经点头。
“唉，我给这孩子取名叫回，就是盼着将来能回到你身边。”
“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妈妈蹬着高跟鞋，冷冷瞟了爸爸一眼。
“好马不吃回头草，是个男人就别磨叽！”
爸爸踌躇片刻，下定决心般起身。
“小回成绩一直很好，这次肯定也没问题。”
“走，我们去把证领了。”
爸爸先跟妈妈办离婚。
妈妈只分到一套房子和一百万现金，比起这些年的积蓄，就像净身出户。
等爸爸揽着赵晴再出来时，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家人。
夙愿终于实现，赵晴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不少。
“小回，趁这个时候查查成绩吧？看看能不能双喜临门。”
陆回深吸一口气，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她闻言调出查成绩的界面，输入信息。
“等一下！”
赵晴满眼期待地锤了爸爸一下，“这么大喜事，没点表示嘛？”
爸爸春风满面。
“好！只要小回能考上清北，我给她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我也紧张地捏紧拳头。
陆回会不会上我的当？
查询界面卡得转圈，最后停在成绩界面——
250 分。
赵晴瞪大了眼，愣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爸爸先皱眉。
“怎么回事，系统出错了？还是计分弄错了？”
“怎么可能才这么点分！”
刚刚还满脸好奇围在后边的民政局工作人员都失望地走了。
“什么嘛，说这么大口气，还以为起码是个状元。”
“大专都考不上，散了散了。”
爸爸最爱面子，脸腾地就红了。
“不可能！我女儿是三年全校第一，这里面一定有内幕！”
陆回却站起来直视赵晴，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
“没有内幕，这就是我考的。”
“二百五，你们就是个二百五！”
赵晴气疯了，专门做的贵妇发型乱了都顾不上，伸手就要打陆回。
看到巴掌，陆回下意识畏缩地低头，又很快昂起头，冷笑几声。
“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打够吗？”
陆回甩下自己的外套，露出满背伤痕。
爸爸呆立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你打的？你不是说从没打过孩子，一切都是她自觉吗？”
赵晴委屈地落泪。
“不打她能学好吗？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我命苦啊，竟然被自己的女儿记恨！”
陆回一脸不耐，又满脸阴沉地看向我。
“陆小河，傻眼了吗？”
“听道士说，你能看见我的答案，才抄来两次第一？高考抄了多少，是不是弹幕一说你错了，就赶紧改答案啊？”
“陆小河，没了我，你能考多少分？”
陆回笑得得意，我也回了一个笑。
“不好意思，分数隐藏了。”
陆回的表情先是僵住，然后难以置信地一寸寸龟裂。
“不可能！你不是能看见弹幕吗，为什么你考这么高？”
我无辜地摊摊手。
“弹幕，什么弹幕？陆回，你是不是偷偷看奇怪的小说了？”
“这种事情，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
9
所有计划都很顺利。
陆回信了道士的话，信了我能看见弹幕上她的答案。
高一入学时，学校组织过心理检测。
是妈妈找人办的。
长期被赵晴用成绩压抑，陆回早就有了自毁倾向。
邓言的主动示好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可惜最后这根稻草也隐隐倒向我这边。
如果毁在高考，还能把我也拉下去。
我赌她会心动。
我们从民政局走的时候，陆回正歇斯底里的哭叫。
爸爸砸了查成绩的手机，还打了赵晴一巴掌。
而我和妈妈坐在车里，远离这场闹剧。
他们没注意，网上关于陆氏的言论已经起来了。
【惊！老牌企业竟做假货，获利千万！】
【陆氏老总婚内出轨，还是另有隐情？】
我翻看手机上的新闻，舆论来势汹汹。
爸爸发现热度迟迟压不下去，很快猜到是妈妈动的手。
电话里，他压低的声音满是上位者的威压。
“咱们做了二十年夫妻，我是真没想到，最后你会在我背后捅刀子。”
“现在收手，小河还能有进公司的机会！”
妈妈丝毫不惧。
“公司本就是我的心血，我自然有权决定它的走向，包括败局。”
“至于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人，没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爸爸的声音沉默一会，带上些疲惫。
“你是在怪我出轨吗？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一直没提过这件事。”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介意了……”
妈妈冷哼。
“对，我就该高高兴兴把你的小三小四私生女迎进门，高高兴兴让她们抢走所有财产。”
“你多大方啊，还费尽心机把我挤出公司干什么，把股份全送我呗。”
没等爸爸再说话，妈妈已经挂了电话。
她长呼一口气。
“这些话，我六年前就想对他说了。”
“今天总算扬眉吐气。”
第二天，陆氏被客户集体起诉的消息传来，光赔偿金就能掏空爸爸。
妈妈及时离婚，没有被波及。
赵晴心心念念的富贵日子，竟只享受了一天。
10
我顺利进入清北校园，再次听见他们的消息，竟是在邓家的花边新闻上。
爸爸破产后死活不愿意离婚，带着赵晴过苦日子去了。
两人吃了上顿没下顿，靠干苦力还钱吃饭。
赵晴这些年保养得宜的脸很快变得粗糙，手上起了老茧，没了爸爸喜欢的样子。
爸爸死性不改，挤钱也要出去找女人。
赵晴当然不愿意，两人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甚至把对方打进医院。
陆回则跟着邓言去了国外念书，再也没回国。
她读书确实有天赋，很快拿到学位。
妈妈刚刚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正好是同一行业。
她想了想，没给陆回使绊子。
“生为小三的女儿，也不是她想的。”
“这些年也没做什么伤害我们的事，就随她去吧。”
过几年邓家联姻，邓言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
就像赵晴当年，陆回给他当了小三。
只是千金泼辣，带人捉奸在床。
陆回毁了名声，从此销声匿迹。
“为这些不重要的人操心什么，自己的日子都忙着呢。”
妈妈风风火火拿着文件出门。
“宝贝，别紧张，妈妈相信你可以的！”
我对着镜子正了正领带，今天是我入职第一天。
往后前途无人与我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