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许是老天也觉得我命不该绝。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绣坊。

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蚂蚁在啃食般剧痛。

听照顾我的绣娘说，我是被上山采蚕丝的人救的。

看着发潮生霉的床板，之前的一幕幕一环控制地在我脑海中轮轴旋转。

我是卫元朗在城中人牙子那里买来的。

他是城中出了名的书呆子，路边的乞丐都知道他这一生就是为了考状元而生。

但是本应该在他胸前挂着的大红花总会被别人抢了去。

他也不恼，只是一次接一次地进京赶考。

刚开始他只是缺一个捧砚磨墨的丫鬟，但日子久了，我对他有了感情。

他待我极好，教我吹曲写字。

算命的先生说，我命里旺夫，要是娶了我，这状元铁定能考上。

卫元朗嘴里说着不信，却在半月后就与我拜了堂。

为了能让他远离喧嚣，专心备考，我们就从城中搬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小屋。

“等我考中状元，一定会让你享受京城中的荣华富贵。”

他倚靠在我肩头，书本都快被他翻烂过去。

那晚的夜色无限好，我期待着他嘴里描绘的那个未来。

最后却盼来了在悬崖上的无情无义。

“姑娘？”

绣娘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

“大夫说你的伤口先别碰水。”

头一阵刺痛。

我看着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我又在床上休养了大半月，照顾我的绣娘总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直到我瞒着她去院子里闲逛，我才明白了她为什么吞吞吐吐。

这是城中最大的染坊，也是城中最大的作坊。

卫元朗之前捡的布料边角料，就是从这里捡回去的。

“距离太子来选绣娘的日子不到半月了，可是我觉得我绣的凤凰还是不够好。”

一个绣娘看着自己手上的布料叹气。

“太子会来这里选绣娘？”

我腾空响起的声音把她们吓了一跳，她们捎带愠怒地转过头来看我。

又发出一声惊叫之后跑了。

我不明所以。

作坊里的人都对我避之不及，仿佛我是什么吃人的野兽。

直到我走到池塘旁。

湖中地水倒映出蓝色的天。

还有我疤痕密布的脸。

疤痕盘旋在每一处，纵横交织，有的新肉翻出来，隐隐还泛着血色。

我跑回房间，遇上端着水出来的绣娘。

我们都被撞翻在地，头发粘腻地贴在我的脸上，针刺般的疼痛感袭来。

我们在原地互相看了对方一会：“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进不了宫了？”

半晌，绣娘指着我衣服上图案：“如果这个是你自己绣的，我可以帮你，但是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她把我扶起来坐在床上。

我来到这里，没有人再出现过我的房间，一直是她在这里照顾我。

但是她从来没有管我要我过什么。

“你为什么帮我？“

“我至今还没有成功过，我娘不让我回家了……但是最近我去乱葬岗在死人脸上成功了一次……活人和死人的皮肤纹理不一样……我想在活人脸上也试试……“

无论我的刺绣再怎么好，周无恒都不可能选中我。

只有拼死一搏。

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不成功的话，深宫之中，我没有一点机会进去。

绣娘回屋拿了一圈针线，脸上洋溢着近乎兴奋诡异的期待。

一晚上的胆战心惊之后，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副全新的容颜。

只在耳后才有一点淡红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