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
伤在这样的地方,他也不方便查看。
幸而乔二小姐胡搅蛮缠半天,终于大发慈悲体贴了一回,说让她陪嫁的贴身丫鬟进来照看。
于是他退出去,把房间让给她们主仆。
整整在外头吹了快一个时辰的冷风,房门再开,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潮湿的热气。
乔姝已经沐浴过了,裹在一团卷成茧的云被里。
谢迟归抿着唇朝她走过去。
既成婚,他想得明白。
遗憾归遗憾,眼前人是眼前人。
乔二小姐青春正好,且不论她什么样的品行性格,单论她的容貌家世,全然可以嫁个年纪相当的青年才俊,嫁给他,委实委屈。
体面、尊重、一生周全,该他给她的。
「还疼么」他问。
刨去一头华发,其实谢迟归生得是很俊的。
须知,有时候「肆意潇洒少年郎」和「不要脸不成器的浪荡子」只有一个标准划分,那便是这人是否生了张好皮相。
谢迟归年少混不吝,在外头跟人胡乱打赌,能轻易借到花魁娘子用的胭脂,能讨得李家大嫂养了三年才种出来的果子,便是因为他生得实在好看的缘故。
后来世事蹉跎,他陷阴诡地狱,隐姓埋名,人不人鬼不鬼好多年。
但终究爹娘给的底子还在,今日大婚,他自然也是上上下下好好收拾过一番。
他大她许多不假。
处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岁也不假。
褪去青涩毛躁,正是沉稳内敛,眼底不见波澜,仿佛天崩地陷于他面前也不过石子落入平静湖面。
如此压低了声音仔细一问,硬是把乔姝生生问得一愣。
女孩原打算说点什么的,无端红了脸,缩进被去,只是道:「我困了,要睡觉。」
于是熄灯。
他轻手轻脚,自己去净房洗漱。
是夜。
谢迟归占据着半个床角,在黑暗中静静睁开眼。
睡不着。
女孩乌发半湿,一缕头发没拢好,发梢将将戳在他脸颊。
带着酥麻的沁凉。
她身上那味似栀子又似玫瑰的香,沾了水,更显馥郁。
他垂下眼把头偏开。
赐婚隔天礼部精挑细选出来的吉日,露水重,寒气也重。
距离他一条手臂的地方,小乔侧卧着,亦没有睡着。
以进为退演了一出戏,借腰疼的借口,今晚圆房是不必了,未来几天,想不被他碰,也有很正当的理由。
不枉她狠心白摔一跤。
作为贵妃小妹,又生得貌美,不过将将及笄,上门求娶的人几乎将乔家门槛踏平。
母亲说不急,要替她好生挑选,谁承想还没等母亲挑出个名堂,忽地从天而降一道圣旨,皇帝姐夫给她钦点了个夫君。
上将军谢迟归。
父亲对这桩婚极其满意,谢大人位高权重,天子近臣,如此乔家一门双婿,一为当今圣上,二为朝堂肱骨,任你什么百年世族,想在乔家门口说话,也得看看够不够格。
可有时候,女人看男人,又同男人看男人不同。
几乎是一夜之间,乔姝在京都贵女圈中几成笑柄。
不是眼高于顶非世间佼佼不嫁么,到头来,嫁个年纪大那么多的、头发半白的、甚至据传为了白月光原打算终身不娶的。
他耐着性子娶她过门,只为了在圣上面前交差。
乔姝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讨厌谢迟归。
要拿下谢迟归,一雪前耻。
这些都在婚前反复想过无数回。
但此时此刻,困扰乔姝的,乃是另一件更为要紧的事。
头发半湿压在枕上,根本睡不着啊!
第二天要头疼的!
谁知道谢迟归一听她说困灭灯灭得那么干净利落。
她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越憋越难受,终究忍不住,一骨碌坐起来,于黑暗中,朝谢迟归的方向道:「你睡了么我睡不着。」
「帮我换个干枕头。」
「我还要烤头发。」
是家里长年累月惯出来的金贵,甚至还带了点颐指气使。
谢迟归揉一揉眉心,也跟着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