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听说,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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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办得仓促却并不简陋。

镇北王府到底是世家大族,即便娶的是个卖豆腐的丫头,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我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新房里,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这料子柔软得不像话,绣着金线的凤凰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来。

我姜小豆活了十九年,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穿上这样的衣裳?

姑娘,不,世子妃,您别紧张。我的陪嫁丫鬟青杏在一旁小声安慰。

她是老夫人特意拨给我的,年纪虽小,却在王府待了五年,对府中事务了如指掌。

谁紧张了?我嘴硬道,却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沉甸甸的金饰,我只是在想,这些头面要是换成银子,能买多少黄豆。

青杏噗嗤一笑,又赶紧捂住嘴。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连忙退到一旁。

门被轻轻推开,楚凌洲一身大红喜服走了进来。

烛光下,他的面容更显苍白,唯有眼角因微醺而泛着淡淡的红。

他挥手示意青杏退下,然后在我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酒气钻入我的鼻尖。

委屈姜姑娘了。他轻声道,声音如羽毛拂过耳畔。

我侧头看他,发现他的睫毛长得惊人,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世子说哪里话,是我高攀了。

他摇摇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我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药……他艰难地指指桌上的锦盒。

我连忙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几个小瓷瓶。青杏曾告诉我,绿色瓶子是止咳的,红色是补气的。

我倒了杯温水,将绿色瓶中的药丸喂他服下。

楚凌洲闭眼缓了片刻,呼吸才渐渐平稳。他睁开眼,对我虚弱一笑:多谢。

你经常这样吗?我问,手还扶着他的背。隔着衣料,我能感受到他凸起的脊椎骨。

老毛病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微微后退,今夜…恐怕要委屈姜姑娘独寝了。我这身子,实在不宜……

我摆摆手: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图那个才嫁过来的。

说完自己先红了脸。天知道我姜小豆也有害羞的时候。

楚凌洲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落。

他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

你做什么?我问。

我睡地上就好。

胡闹!我一把抢过被子,你这身子骨睡地上,明天还想起来吗?

我指了指宽敞的雕花大床,床这么大,分你一半就是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楚凌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姜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最后我们和衣而卧,中间隔着足以再睡一个人的距离。

我累了一天,本以为会立刻睡着,却不想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楚凌洲的呼吸声很轻,若不是偶尔的咳嗽,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睡不着?黑暗中,他突然开口。

嗯。我老实承认,这床太软了,像躺在云上,不习惯。

他轻笑出声:过些日子就好了。

楚凌洲,我直呼其名,你为什么答应娶我?以你的身份,明明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声道:母亲说得对,我需要有人保护。

这话让我心头一热。

我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他没有回应,但我听到他的呼吸微微一顿。

不知何时,我终于睡着了。

半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

睁眼一看,楚凌洲蜷缩在床的另一侧,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楚凌洲!我连忙起身点亮蜡烛,只见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药……他艰难地指指柜子,紫色…瓶子…

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小紫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喂他服下。

然后按照他的指示,用温水浸湿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要叫大夫吗?我问,心中莫名发慌。

他摇摇头: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我扶他靠在我肩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咳嗽终于平息,但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我犹豫了一下,干脆将他搂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拍他的背。

好点了吗?我小声问。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

这时,他的袖子滑落,露出手腕。我无意中瞥见,他的小臂内侧竟然有一层薄茧。

这茧子的位置…我爹生前是镖师,手上也有类似的茧子,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

楚凌洲一个病弱世子,怎么会有这种茧子?

你的手……我忍不住开口。

楚凌洲立刻将袖子拉下,轻声道:抚琴所致。

抚琴能磨出这样的茧子?我心中疑惑,但看他虚弱的样子,也不忍多问。

就这样,我照顾了他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他才沉沉睡去。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唤来青杏帮我更衣。

世子妃一夜没睡好吧?青杏看着我眼下的青影,小声问。

还好。我打了个哈欠,世子经常这样吗?

青杏点点头,又摇摇头:世子身子确实不好,但昨晚似乎特别严重。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世子妃,您要小心二公子他们。自从老王爷去世,他们一直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

我冷笑一声:就凭他们?

刚用过早膳,果然就有人上门挑衅。二公子楚凌江带着三公子楚凌海不请自来,大摇大摆地进了我院子。

大嫂,昨夜可好啊?楚凌江一脸猥琐地笑着,大哥那身子骨,没累着你吧?

我眯起眼睛,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二弟这是关心兄长,还是打听闺房之事?若是后者,未免太不知廉耻了!

楚凌江没料到我一开口就这么犀利,脸色一变:你!不过是个卖豆腐的***胚子,也配教训我?

我卖豆腐怎么了?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豆腐清白干净,比某些人满脑子龌龊强多了!再说了,我现在是世子妃,你见了我该行礼问安才是,怎么,王府的规矩都喂狗了?

楚凌江被我逼得后退两步,脸色铁青:你、你……

你什么你?我叉腰而立,二弟有空在这里闲逛,不如去读读书、练练字,也省得一张嘴就暴露你脑子里装的是***!哦不对,说你是***都侮辱了我的豆腐!

好个牙尖嘴利的泼妇!楚凌海帮腔道,大哥真是好眼光!

我转向他,笑容灿烂:三弟这话说的,我当你是在夸我了。毕竟比起某些背后捅刀子的伪君子,我宁愿做个光明正大的泼妇。

两人被我骂得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我转身,发现楚凌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廊下,披着件白色外袍,正含笑看着我。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我走过去,下意识地扶住他的手臂。

听到热闹,出来看看。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气色比昨晚好多了,姜姑娘果然厉害。

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告诉我,我骂得他们找不着北!

楚凌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知为何,这话让我心头一热。

我扶他回屋休息,吩咐青杏去熬药。

看着楚凌洲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侧脸,我突然觉得,这场荒唐的婚姻,或许没那么糟糕。

至少,这个病弱世子的眼神,比那些市井之徒干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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