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沈琅躺在床上,消瘦了许多,脸上都没肉了,嘴唇也白的没有血色。
看得出来,确实时日不多了。
来不及多思考,我就把神果送进了他嘴里。
神果入口即化,半个时辰就会生效。
等着他醒来的时间,我过于无聊,一会儿摆弄摆弄旁边的花,一会儿怕他冷,给他掖掖被子。
活了几千年,第一次觉得半个时辰这么漫长。
再然后,我托着腮,在他的床旁边睡着了。
“仙女姐姐?”
我揉着眼,看了一眼已经苏醒的沈琅,也清醒了。
“嗯。”
“仙女姐姐,是你救了我?”
“嗯。”
“仙女姐姐救了我,救命之恩,恩怨相抵,那我就不计较你上次出卖我的事了。”
听了这话,我差点原地摔倒。
感情这小子一直记着仇呢。
“仙女姐姐,我叫沈琅。你叫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叫什么。
我板着脸,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不情愿的开口。
“荆昭昭。”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昭昭,昭昭,名字真好听。”
我相信槐树奶奶说得,太子殿下是个天才了。
夸人都能引经据典,我很受用。
我决定陪他再聊一会儿。
“昭昭,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属实是痴心妄想了。
我是树妖啊,我还是神树树妖,怎么也算个半仙。
怎么可能一直卑躬屈膝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我不要面子的嘛?
见我迟迟不回答,沈琅又一次揪住了我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我。
“昭昭,他们都不陪我玩儿,他们只要我读书。你陪我好不好。”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神仙都住在天上,在人间不能久留。”
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看时间,该回去睡觉了。
“昭昭,我可以命人建一座比天庭还豪华的宫殿,只给昭昭住。”
小子,你有昏君的潜质啊。
我笑着拿玉佩上的流苏碰了碰他的鼻尖。
“我要走了。这个玉佩给你,可以保你平安。”
沈琅双手接过这块儿青玉司南佩,眼中放光。
“那昭昭,遇到危险,我摔碎玉佩,你就会出现救我吗?”
我嘴角抽搐,太子殿下学得东西挺杂啊。
这是看了多少话本子,才能总结出这样的道理。
不过我还是耐心解释道
“不会。玉佩要是坏了,我就永远不会出现了。”
这话是我唬他的。
送出去的礼物,自然希望对方妥善保管。
玉佩和我的妖心相应,他出现危险,我确实可以感应到。
不过管不管,那就看我心情了。
沈琅赶紧把玉佩揣进了怀里,动作谨慎,处处透露着可爱。
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得走了。
我笑着用手指了他的眉心,他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然后,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主殿,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的一只玉簪落下了,垂在沈琅床边,一会儿,幻化成了一枝带叶的树枝。
(4)
往后数年,我一直能感应到沈琅的喜怒哀乐。
他还来树下面看过,透过层层绿叶,有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我们灵魂的交汇。
但是我暂时没办法出现了。
那个掌事太监,年年派人把我的树枝修剪一番。
我是神树啊,我的树枝有用的!
麻烦修剪之前能不能查查资料。
我又不是普通的树,我这每个枝丫都是辛辛苦苦,吸取精华长出来的,比他年纪都大。
他可倒好,一树剪子下去,我直接秃顶了。
影响美观是另一回事,主要是灵力削减,我化不了形了。
我又回到了原始的灵力积攒方式,每天晒着太阳,睡大觉。
说是睡觉,其实耳听八方,这个丫鬟,那个主子的故事,我偷听了不少。
也算是一份乐子。
不过再后来,槐树奶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没人和我说话,我陷入了深度的休眠期。
再次醒来,我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我低头看了一眼,给我浇水的小厮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往来的人我也从未见过。
树的睡眠可达百年之上,我不会是又错过了一世吧。
算了,不管了。
我翻个身,从树上面下来了。
我现在已经可以化形成一个妙龄女子了,而且不出意外,我以后化形都长这样了。
看着池塘里的倒影,白玉雕琢,绿衣相称,不愧是我,树界大美女。
京城再好,也不如外面的世界迷人眼。
听说江南那地方好,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我收拾好行囊,准备就去江南转转了。
没出过门,我一直以为江南就在垠江的南边,出了京城左拐就到了,但它咋这么远。
我步行,走走停停四个多月,才终于来到这江南。
可惜不巧,江南正值梅雨时节。
按说细雨绵绵,无伤大雅,更添古韵,文人骚客都偏爱此景。
可是我是一棵树啊。
于是乎,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细雨浇灌,我发芽了。
发芽,晓得吧?
就是,我头上长了树叶。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头顶一点绿,怎么看怎么扎眼。
真身离得太远,我也没有办法施展法术把它收回去。
迫于无奈,我除了睡觉,都带着一个偌大的斗笠。
小小插曲,不能影响我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