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说困了想歇下了,小丝赶紧服侍她休息,心里却纳闷,小姐近来最爱听那容公子的事,她打听了好久才搜了这些故事来,怎么今日听了一会便没兴致了?
老夫人的生辰越来越近,戏班依着府里开的戏单,连夜排戏。谁知忙中出错,因武生的一时失手,容珝狠狠摔了一跤。
沐心听小丝的原话是“容公子倒在地上,好半天才能让人搀起来,大夫瞧了,说是腰上旧疾复发,左脚也扭得厉害,需卧床半个月”。
当日深夜,沐心着了黑色披风,绕着小路来到箫凤楼,按着平日从小丝口中得知的细节,轻轻扣了容珝的门。
“谁呀?”容珝因伤势疼痛,并未入睡。
门似未锁,沐心稍一用力,便推门进了屋。借着从窗外撒入的月光和微弱的灯光,容珝见来人一身黑衣,警觉地从床上挣扎而起,却不经意动了伤口,痛得皱了眉头。
沐心赶紧道:“容公子别动,是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披风上的帽子往后放下,露出整张脸来。
“李小姐?”容珝诧异万分。
沐心心中一喜,他竟识得自己,脸上却未显露,只是拿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上好的跌打伤药,涂两日便可好上七八成。”说着,上前将锦囊递给容珝,容珝赶紧接过。
沐心的目光不小心瞥过他挂在床边的双脚,只见左脚用绑带包裹着,右脚未穿袜子,白皙清瘦的脚踝上,戴着一串链子,链子上有一只小小的金铃。
那脚链,与般若寺菩萨脚上的一模一样。
李老夫人寿辰当日,李府张灯结彩,亲朋好友登门贺寿,好不热闹。
吃过午宴,园中水榭旁摆戏台,男女宾客各相一处,边看戏边聊天。沐心认真看容珝唱戏,越发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拈花微笑的菩萨,飘逸洒脱。
忽听得小表妹在一边打趣:“方才我下轿时见着了我那未来的表姐夫了,他恰好从马上下来,那翻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真是好看。都说慕容山庄在江湖上名声赫赫,表姐夫去年又打败了江湖排名第三的剑客,表姐你以后嫁过去,可不得了呢!”
似有一头冷水从头浇灌而下,将她方才微微发热的身子淋得凉了一片,她敷衍地笑了笑。
老夫人对李夫人笑道:“沐心是六月生的,再过几个月,她就十七了。是该和慕容家好好商量商量婚事了。”李夫人连连点头称是:“那孩子真是有心,知道沐心一到冬天哮喘便厉害,这些年来跑遍大江南北,找了不少药来……”
沐心只觉得那凉意自肌骨渗到了心里,她伸手取茶,茶杯自微微发抖的指尖一滑,她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接,却已来不及,滚烫的茶水烫了她的手,茶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小丝急忙取了一边的冷水处理,周围起了一片小混乱。
沐心似听到台上容珝的唱词漏了拍子,抬眼看,戏台上依旧一片姹紫嫣红,演着人世间的繁华似锦。
指上的伤口终究还是起了水泡,十指连心,挑破后痛彻心扉。小丝拿着烫伤药:“这是慕容公子派人——”沐心在床上翻了个身:“我睡了。”宁愿痛死,也不想用那人的东西了。
小丝暗自轻叹一声,替沐心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屋内,沐心并没有睡,睁着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点点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