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听了季礼的质问，我愣在原地。

是了，他一定是以为我怀孕了。

【我一直都有做好措施，你又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季礼眉眼好看，但是心情不好时总喜欢皱眉，再好看的脸也平白生出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不讨喜。

我突然很想赌一把，我想看看我在季礼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

我突然间就很想知道，我的八年青春，到底能值多少？

【是，我怀孕了。】

我用手掌抹了一把眼角，暗自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哭。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不可能。】

季礼声音不大，但是语气的坚决却是不容置疑的。

他甚至都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可是我却觉得他已经伸出双手，大力将我推出好远。

我冷笑一声，叹自己不自量力。

原来不过如此。

八年青春，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这个孩子是长在怀梦竹肚子里呢？他也不配出生吗？】

我神情刺痛，带着哭声问出了这句话。

季礼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显然很意外我居然知道怀梦竹的存在。

也许是愧疚吧，季礼居然破天荒地放软了声调，坐到我身边。

他轻轻抱住我，安抚我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躯，【阿文，这个孩子出现的不是时候。孩子，我们可以以后再生，但是现在不行。】

他用大拇指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蜻蜓点水一样在我眼上留下一吻。

【你乖乖听话，好吗？】

乖乖听话？

又是让我乖乖听话！

我已经乖了八年了！

八年前，是我仰慕季礼，自愿走进了他为我量身定做的牢笼。是我恋爱脑上头，心甘情愿为爱献祭，做了他豢养八年的金丝雀。

拔了羽毛，剪了利爪，在他的荫蔽下错过了人生最好的本应独立自由的时光。

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终将也会一并隔绝掉你的雨露阳光。

我不怨季礼，我只是恨自己无用。

我偏头，躲过季礼的抚摸。双眼澄澈清明，看向他的。

【不会有以后了。】

【你说什么？】

季礼仿佛没有料到，一项柔顺的我居然也会说出这种冷性的拒绝。

我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我说，季礼，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9.

我们不会有以后了，因为我快死了。

【住院化疗吧。】明伶一脸担忧看着我，【不用担心钱，你的医药费我给你付。】

不过真难得，这次她居然没有哭。

【不是我想要自我放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化疗效果好，也不过是多延长一些时日而已。】

我双手一摊，表示不是我不想治，而是我治不好了呀。

【钟文！】

【你特么脑子有病吧!】

诊室内，明伶气地将病例直接甩到门外，给门外不明所以的其他患者吓了一跳。

莫不是医患打起来了？

门外的病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连病都忘了看了，纷纷凑到明伶的诊室外看热闹。

【看什么看？尊重其他病人隐私不知道啊！】

明伶对外怒吼一声，“啪”一声关上了门。

【你这样是会被投诉的。】我笑着好心提醒她。

【爱投投去吧！连自己的家人都救不活，这身白大褂我本来就是不配穿的。】

【阿伶，我不是你家人。】

明伶仿佛没听清我说的话，凤眼微眯，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阿伶，我不是你的家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也耐心重复了一遍。

【你有自己的父母，爱你的男朋友，以后你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小孩，他们才是你的亲人。我不是。】

【钟文！你特么脑子有病吧！】

明伶听完我的话，脾气更大了。这下连鼠标都被她摔了出去。

【你以为你要死了，这么说会很酷？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跟我划清界限。我特么就直接告诉你，等你死了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流，也绝对不会去给你哭坟。】

明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是我一点都不怕。

我笑着拍拍她炸毛的脑袋，【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起身离开。

我才关上门，就听见背后“嘭”的一声巨响。

【钟文！你特么是真没良心！】

唉，这次不知道又摔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