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陆网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妈,我有钱了,昨天的彩票中了,五百万……”
我妈崩溃,“人都不在了,钱要来什么用。”
年轻时候总想拼命赚钱,等有钱了,总想用钱吊命。
殊不知钱和生命,从来都不可以划等号。
我在大街上跑了哭,哭着跑。
陆廷宇一直跟在我身后,他没有说话,没有上前,只是在泪眼模糊快要摔跤的时候,在我没留意红绿灯转换的时候,在迎面驶来车快要撞上我的时候,适时拉我一把。
我埋在他怀里,他没有说任何安慰我的话,或许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丧礼那天,我弟赶了十几公里的路,半年没见,他瘦了又高了。
深埋在血液里的亲情让我们没说话,相互把哭成泪人对方抱在怀里。
“爸死了。”
“我知道。”他摸我的头。
陆续有一堆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来吊唁,他们说了一堆安慰我的话,无非是——
“节哀顺变。”
“有事帮忙尽管开口。”
“其实你爸病了这么多年,或许死亡才是最后的解脱……”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说。”我很生气,泪水啪啪落下。
我爸病的这些年,每日沉溺在疾病苦海之中。
他每天都说想死,可他没有去轻生,我们知道他想活着,他生前最牵挂的是我和我弟,他活着看他大学毕业,活着看我们的成婚。
他想活着,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他想活着……
成年后的八年,我一直起早贪黑,为家庭奔波劳碌。
我有钱了,可我为之奋斗的动力消失了。
似乎,钱也没那么香了。
我弟一夜长大,“我就是家里唯一男人了,姐,我想留在家里。”
“什么都别想,你给我滚回去读书。”
“姐……”
“不用说了。”
连日来奔波劳碌找我日渐体力不支,然而我不能倒下,家里有年迈的母亲与弟弟。
我像人格分裂的人,内心无限愁苦,表面乐观向上。
我用最短时间收拾自己,只有我知道,每次咧嘴的时候都不达深意。
目送他去汽车站那刻,我终于体力不知倒下了。
忧愁让我生了一场病,醒来时发现他们围着我。
嘴唇口干舌燥,我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妈端着水过来,陆廷宇把我扶起,一杯下去,我觉得好了很多。
我弟终究没去学校,我妈帮他转去离家不远的高中。
我辞去食堂的工作,过了此生最了无生机的半年。
曾经无数次幻想中奖之后买房买车生活,全然被我抛诸脑后。
我把钱放在银行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陆廷宇倒是每天在我身边,明明住在我家背后,没事却在我这儿打地铺。
不是说开导我的话,就是想方设法让我出去放风。
“给你一千,陪我去运动。”
我望着雪白的天花,“给你一万,现在给我闭嘴。”
钱而已,谁还不是个老子。
“陈翠兰,你现在真的很难搞唉。”
我失去生活的动力,对于他喊我名字我都无动于衷。
我甚至不想质问他和班花的事。
接到班花电话,在三天之后。
本来陌生电话我是不接的,但我妈提醒我,这个号码已经重复打了三五次。
“喂……翠翠,你知道陆廷宇在哪儿吗?听说你们住得近,我都找不到人……”
情债。
他接过电话,不明所以看我一眼,边说边朝门外出去。
等他把手机还给,我问:“你手机呢?”
陆廷宇有点不好意思,“太吵,关机了。”
当天晚上我妈病了,常年的日夜操劳加上情绪压抑,让她一夜倒下。
她病得急,我不得不从生锈的床上爬起,接过照顾家庭重任。
“你走吧。”
“我去哪儿?”
“找你的班花啊。”
他脸色发黑,“陈翠兰你有没有心?都半年了,我们有没有一起你不知道吗?”
我才想起他那些无缝衔接的荒唐的过去。
他以前空窗期就没过三个月。
“翠翠,妈也不想催你,只是你爸临生前最不放心你……”
事实证明,人一闲就会出事。我妈病了这些天,做最多事是拿起落了灰的手机,一天到晚不知道跟谁聊天。
“周森托人问我问你,还愿不愿意跟他?”
周森。
我反应了十秒才想起这个人。
他知道我中彩票,我爸去世的消息,又回头找上我。
“他说,只要你同意帮他一次性付清房贷车贷,他就跟你一起,作为回报,他会在房本上加你名字。”
“行吧,让他把资料房本带来,过几天直接领证。”
这话让我妈喜出望外,同时又面露担忧,“其实也不用着急,以前妈催你是因为……”
我打断她,“他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