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跟着镇上一位员外爷的车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临走前,她指着爹的鼻子,一字一句,淬着毒般地骂道:
「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爹爹拿着他最珍爱的砚台,仅仅换回了几个玉米窝头。 他挺了一辈子的脊梁,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望着我,声音沙哑得厉害:「是爹……对不起你。」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山下的那条河,幽深得不见底。
我爹的尸身,就沉在那最深的水底,乡亲们畏惧,竟无一人敢去打捞。
仅仅一日之间,我娘走了,爹死了。
可人只要还活着,就得拖着这副身子骨,继续往前挪。
如今这世道,粮食金贵过人命,那些所谓的亲戚,见我就像是见了瘟神,躲得远远的。
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去镇上寻条出路,哪怕是卖了自己,也总好过饿死。
饥饿感如潮水般将我吞没,我眼前一黑,直直地倒在了巡抚大人的马车前。
「这……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会瘦成这般皮包骨头?」
马车里的林小姐终究是心善,她将我这个不知来路的野丫头捡了回去,还给了我一个热腾腾的馒头。
有馒头吃,真好。
要是爹爹还在,也能尝到这么好吃的馒头,该有多好……
林家夫人听闻我竟识得几个字,便动了心思,留我做了小姐的贴身婢女。
我的字,是爹教的。 他总说:「我们家的女儿家,也应当读书明理。」
林小姐单名一个“婉”字,人如其名,品性温婉,待人最是宽厚。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还赐了我一个名字,叫「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