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没叫什么大卡车,那阵仗太大,像是还留有余地。
我只叫了两部货拉拉停在楼下。
搬家,更像是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姜时宜没有去上班。
她端坐在餐桌前,姿态优雅地用着早餐。
而我们曾经的厨房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系着围裙,忙得不亦乐乎。
是她的那个男同事张昊。
看到我进来,姜时宜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抹亮光。
可那光亮只维持了一秒,就迅速被她惯有的骄矜和冷傲所取代。
她将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种施舍般的眼神瞥向我,鼻子里发出一声娇哼。
“知道错,回来找我了?”
“沈槿尧,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不好好哄我,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她甚至还抬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炫耀。
“你都不知道,张昊为了怕你误会,还专门一大早过来跟你解释。”
话音刚落,厨房里的张昊便端着一盘精致的三明治走了出来。
他穿着我的备用围裙,简单的白色衬衫被他穿出了几分清爽干净的味道。
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那截粗壮的手腕。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鸠占鹊巢的从容,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他还冲我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
“不好意思啊沈大哥,让你误会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飘入我的耳朵,每个字都裹着一层伪善。
“昨天是我应酬喝多了,麻烦时宜姐照顾我,她也是一片好心。”
“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跟时宜姐生气。”
他将三明治放到姜时宜面前,又体贴地转身,为她添了一碗温热的白粥。
“正好我多做了三明治,你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就在他递碗的瞬间,手腕不经意地一转。
一抹刺目的红色烫伤,就这样恰到好处地暴露在姜时宜眼前。
姜时宜的眉头立刻心疼地拧成了一团。
“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着头,嗓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的沙哑。
“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你是傻瓜吗!”姜时宜嗔怪着,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她低下头,对着那片红痕,轻轻地、温柔地吹着气。
“红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
那画面,亲昵得像一幅画,刺眼得像一把刀。
吹完,她甚至没松开手,而是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对我下达了命令。
“沈槿尧,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把烫伤膏拿来。”
张昊的脸颊,在那一刻悄然泛红,连耳根都烧得厉害,像是羞涩,又像是得逞。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滑稽的一幕。
看着他们上演的这出情深意切的表演。
一股极怒之下的笑意,猛地从我的胸腔里翻涌上来。
如果说今天早上之前,我还对这三年的感情,抱有那么一丝微末的、可笑的惦念。
那么现在,那点余温也在这场荒诞的闹剧中彻底浇熄。
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手断了吗?”
“不会自己拿?”
我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扎破他们亲昵的氛围。
越过他们僵住的身影,我径直走进我们曾经的卧室。
我的行李箱早就收拾好了,此刻,我只是把最后一点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清理出来。
那些她送的,我买的,所有带着共同回忆的物件,被我毫不留情地塞进一个个黑色垃圾袋。
带不走的,比如那张我亲手组装的书桌,我直接拍照发给了楼下收废品的大妈,让她有空上来搬走。
我要在这间屋子里,清除掉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姜时宜铁青着脸,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声音尖利又刻薄。
“沈槿尧,你能不能有个男人样?”
“谁会和你一样那么小肚鸡肠的!”
“张昊都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她似乎觉得这些质问还不够,往前一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像是要将我凌迟。
“你就真的舍得放弃我们三年的感情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笃定,似乎在给我最后的通牒。
“我告诉你,你出了这个门,就根本不可能再找到比我条件更好的女生!”
见我无动于衷,她终于开始放软姿态,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趁现在还来得及,你把东西放下,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你确定还要再说吗?”
我的视线从她写满气恼和委屈的脸上,缓缓移开。
最终,落在了门口那个从始至终都在看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和嫉妒的张昊身上。
我笑了。
“再说下去,”我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的这位男同事,恐怕就要真的委屈了。”
姜时宜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怔在原地。
随即,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十分气恼地解释:
“我说了他就是我的同事!你为什么就是一直抓着不放?”
我扯了扯嘴角,一抹讥诮的笑意在唇边漾开。
“我可做不到,在我有女朋友的情况下,深更半夜去照顾一个醉酒的女同事。”
“更做不到,体贴入微到连上她的蓝牙,放她最爱听的歌。”
“哦,对了。”我故作恍然,“还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生怕她着凉。”
我的视线,缓缓扫过她煞白的脸,最终定格在张昊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上。
“我也学不会你们这种高级的避嫌方式。”
“让男同事登堂入室,系着我的围裙,做一顿惺惺作态的早餐。”
“再上演一出情深义重、催人泪下的烫伤戏码。”
该说的,都说完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那“刺啦”一声,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牵连,彻底剪断。
我最后看了一眼姜时宜。
她就站在那,死死地瞪着我。
眉眼紧蹙,眼眶红得厉害。
可即便是这样,那张脸依旧是漂亮的,明艳动人。
我不得不承认,三年前,我就是被这张脸所迷惑。
可如今,再好看的皮囊,也掩盖不住内里的腐烂。
心底最后那丝怅然被我用力压下。
我冲她摆了摆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就这样吧。”
“姜时宜,我们别再见了。”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漂亮的脸蛋终于彻底扭曲了。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
“沈槿尧!”
“你给我记住!”
“今天你踏出这个门,就别想着有朝一日能哭着回来求我!”
“我姜时宜,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