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大三，考上了公费留学，前途一片光明。”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回家庆祝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爸妈也高兴，没注意。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巷子，被人拖了进去。”

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见几个长辈粗重的呼吸声。

“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哭着求我爸妈，让我把孩子打掉。我说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的目光转向大姑。

“大姑，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大姑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替她说了出来。

“你说，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就完了。”

“你说，反正我哥我嫂生不出孩子，不如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对外就说是我哥嫂的。这样既保全了我的名声，也给老苏家留了后。”

“你还说，孩子是无辜的，是一条命。”

我又看向二叔和三婶。

“你们也劝我，说忍一忍就过去了。说为了家族的脸面，我必须这么做。”

“我爸妈懦弱，听了你们的话，也来求我。”

“我一个人，反抗不了你们一整个家族。”

“于是，我退了学，躲在家里，生下了这个孩子。”

我伸出手，指向苏醒。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苏醒，你一直好奇，为什么我哥我嫂对你那么好，却从来不和你亲近。因为他们是你名义上的父母，他们替我承担了这个谎言。”

“你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从不带你回外婆家。因为我妈，你的外婆，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她到死，都没原谅我生下了你。”

“你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从来不提你的‘爸爸’。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爸爸！”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你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你是我一辈子噩梦的证明！”

“你津津乐道的‘父母爽爽日’，是我的受难日！”

“你引以为傲的所谓‘清醒’，是对我最残忍的凌迟！”

说完最后一句，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回椅子上。

老陈紧紧地抱住我，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整个饭厅，鸦雀无声。

“不……”

一声微弱的、破碎的声音，从苏醒的喉咙里挤出来。

“不……这不是真的……”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混乱。

“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倒，发出一声巨响。

她想去抢桌上的那些证明，手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假的……都是假的！”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她跑得太快，在门口撞到了门框，又踉跄着冲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没有人去追。

所有人都被这血淋淋的真相，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