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饭菜的香味。

进了屋子，发现饭桌上，饭菜已经摆好。

林雪琪正在给女儿讲故事。

欢欢的病已经好了，脸上有了笑容。

两个人显然没敢先吃，在等着张牧。

“你，你回来了。”

看到他进来，林雪琪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张牧郑重的承诺道。

自己亏欠老婆的，实在太多了。

不过，看林雪琪的样子，显然没有相信。

“快吃饭吧。”

张牧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欢欢却十分害怕，不敢看他。

张牧不由一阵尴尬。

吃过饭，欢欢回房间玩，张牧来到了厨房。

“雪琪，我有事跟你说。”

张牧走了过去。

洗碗的林雪琪，身子一颤，转过头来。

“什么事？”

她低着头，不敢看张牧。

张牧却牵起她的手，然后兜里所有的钱，都放到了她手上。

“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你不会是做了犯法的事吧？”

林雪琪大吃一惊。

她跟张牧的感情，其实非常好。所以当年才会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他。

即使张牧现在每天借酒浇愁，还动手打她，她还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心转意，走正路。

可是现在，发工资的日子还早，他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多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学坏了？

“放心吧，这是厂里给我的奖金，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张牧拍了拍林雪琪的肩膀，安慰道。

林雪琪眼神复杂的看着张牧。

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难道真的回心转意了？

张牧知道，自己对林雪琪的伤害太深了，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不过，自己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他又回到自己房间，早早睡下。

第二天，张牧一进车间，就被梁志超叫进了办公室。

“梁主任，出问题了？”

张牧发现，梁志超脸色十分不好。

“唉，设备科那帮饭桶，好说歹说，就是相信新的说明书，还是我无理取闹！”

梁志超狠狠吸了一口烟，直接燃烧了小半截。

他眉头深深皱起，仿佛一个“川”字。

设备科给出的解释，是公司几十年来，一直这么干，没人对说明书提出过质疑。

他们还怀疑，梁志超是为了把黑锅甩出去，故意找设备科的麻烦。

这可把梁志超气坏了。

“设备科的反应，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张牧略微沉吟，开口。

“你的意思？”

梁志超抬头。

“咱们公司采购产品的意见，很大程度要听取设备科的意见。”

“也就是说，设备科掌握着采购零件的权利。”

张牧一针见血。

“你是说他们跟零件供应商有勾结，故意这么做？”

梁志超也是老油条，一点就透。

设备科那些人，即使是个普通科员，都穿金戴银，骑着气派的摩托车。

他们的钱哪里来的？

“您想想，设备科、采购科、财务科都是谁在管？”

张牧进一步分析。

“杨光昌？！”

经过张牧的引导，梁志超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是老资格科长，对厂里的人事层面，也是十分了解。

老厂长虽然德高望重，却已经五十八岁，前几年就不怎么管事了。

上面照顾他曾经做出的贡献，想然他安稳退休。

可是，当杨光昌从工业局空降之后，厂里就风云突变。

强势的杨光昌，几乎将老厂长架空。

这次换届，恐怕就是他亮刀的时候，一定会逼老厂长提前退休的。

设备科、采购科、财务科的三个科长，都已经成了杨光昌的人。

制定计划，实施采购，最终报账，一整个链条，都是杨光昌说了算！

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谁也不可能轻易妥协。

梁志超陷入了两难。

杨光昌如日中天，明眼人都能看出，以后公司就是他的天下。

跟他对抗，十分不明智。

可是，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么黑锅就一直由维修车间背着。

梁志超也肯定要被处分。

无论是厂里还是个人，都陷入了困境。

梁志超心烦意乱。

“梁主任，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张牧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

想要对付杨光昌这条大鳄，自己的分量肯定不够，必须要借势。

而梁志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以他的能力，就算按部就班，也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不成问题。

可是，他的志向却十分远大。

既然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他要然老婆孩子都过上好日子！

他要当首富！他要站在世界的顶峰！

他要将祖国未来会落后的项目，一一填补，引领全球！

现在的他，没有资本，只能蓄势待发。

国营企业员工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立足点。

几年后，国企将迎来大规模的改制潮。

上一世的他，下岗了。

可这一次，张牧的机会就要来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这次机会，搭上梁志超这条线，在厂里打个翻身仗。

“你有什么办法？”

梁志超递过一支烟。

“我觉得，咱们可以换个思路。”

“现在提倡市场经济，咱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干脆自己定制零件。”

张牧将想法说了出来。

目前，公司采用的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的运行模式。

年初由生产运行科，制定生产计划。

设备科制定设备采购和维修计划。

至于采购，全部有采购科到制定厂家进行。

这样的制度，实际上效率很低。

几个科室各有小算盘，如同一张编制缜密的网。

真正想干点什么，根本无从下手。

“自己定制零件？”

张牧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梁志超心里的重重迷雾，瞬间亮了起来。

如果自己按照正确尺寸定制零件，到时候证明自己是对的。

那么，无疑狠狠打了设备科那些人的脸！

“可是，咱们车间这点小金库，根被不够啊。”

维修车间是个清水衙门，给张牧发那五百块奖金，就差不多掏空了。

根本没钱去买零件。

“梁主任，只要你提供支持，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张牧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

梁志超起身踱了几步，心中坐着激烈的斗争。

如果这样做，那就等于跟设备科撕破了脸，再有没有回旋余地了。

“梁主任，等他们对于下手时，可不会犹豫的。”

张牧又加了一把火，幽幽说道。

“他娘的，我老梁也不是怂货，干了！”

梁志超知道，杨光昌上台之后，自己肯定要被拿下，换上人家嫡系的。

还不如放手一搏！

“您给我开一张介绍信，再把我们班长借给我。”

张牧开出条件。

“就这些？”

梁志超以为张牧会狮子大开口。

“对了，如果事情办成，能要到一个转正名额吗？”

张牧突然想到。

“行，这事我来办。”

梁志超一咬牙。如果张牧真有这个能耐，下点血本也是应该的。

厂里每年的转正名额，都是有数的。

为了一个名额，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明争暗斗。

不过，只要张牧把事情办成，梁志超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要争一个名额回来。

梁志超立刻开了一张介绍信，又盖上公章，交给了张牧。

张牧回身就去了车间。

“当当当！”

三号班组，班长王刚正在卖力敲着一条丝杠。

“王班长，跟我走一趟。”

张牧喊了一嗓子。

“你小子老实待着，没看我忙着呢。”

王刚以为张牧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梁主任的命令，你看看！”

张牧晃了晃手里的介绍信。

“啥事？”

王刚正是梁志超的徒弟，他的话，不能不听。

见到介绍信，他这才正视张牧。

“换衣服，跟我走。”

张牧也没废话，两人换了一副，出厂直接坐上了公交车。

西郊五金市场。

东海市有着众多制造业，重工业国企。

随之而来的配套供应厂家，也很多。

这座五金市场，最开始是自发形成的。

知道去年，市里投资，建立了一座大楼，五金市场开始正规起来。

不过，市里想法是好的，现实却不尽如人意。

五层大楼里，大概只租出去了一般的摊位。

那些有背景的厂家，纷纷挂靠大型国企。

随便一个订单，就够他们吃饱喝足。

所以，他们根本不屑来这里摆摊位。

不过，张牧的目标，本来也不是他们。

而是......那些私人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