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嘲一笑。
果然啊，他跟我结婚都是为了沈卿卿。
他一直以来都不过是高高在上地施舍我。
可我以为那是爱情，我梦寐以求的爱情。
我狼狈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他仍旧挡在沈卿卿前面。
像是她的天神。
沈卿卿朝我露出挑衅的笑容。
像是在嘲笑我的一败涂地。
这一回，我没有再哭。
我终于知道，人痛到极致，其实是流不出泪的。
因为整个躯壳都已经空了。
8
我告诉爷爷，我要和顾景明结婚了。
与陈氏联姻之前，许氏一直被顾氏狠狠压着。
但有了陈氏，许氏有了一争之力。
那时我铁了心嫁许知生，谁也劝不动。
和我青梅竹马的顾景明却跟我说，「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顾氏永远等着沈氏的联姻。」
爷爷自然明白这桩婚姻不是出于感情。
他看了我很久，然后拍拍我的肩膀。
「清梦，你始终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我会把我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你。」
「我们沈家的姑娘，跌得起跟头。」
我哽咽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人怎么都不会抛弃我。
叮的一声，我收到了顾景明的消息。
「明天去领证吧。」
从民政局走出来，我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不后悔？」
我的背后站着沈氏，可我仍旧对他没有信心。
我不敢再信任何人了。
顾景明却无比认真地看着我，「沈清梦，我会好好待你的。」
「毕竟我——」
「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这个笨蛋认清那个混蛋。」
我看着他，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原来我在等着别人爱我的时候，也有人在等着我爱他。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又和许知生一起，双双上了头版头条。
「惊！豪门婚变！换乘婚姻！」
他和沈卿卿在海岛甜蜜度假被拍。
我和顾景明在民政局门口被拍。
9
沈卿卿一脸讶异地把手机递给许知生。
「呀，姐姐怎么和顾景明扯上了？」
「顾氏可是许氏最大的竞争对手，你最讨厌他了不是吗？」
见许知生脸色阴沉，她又装作解释的样子。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那么爱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许知生有些心烦。
他才离开晋城，沈清梦就给他惹出那么大事。
她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吗？
他拿出手机给沈清梦打电话，却愕然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他压不住怒火地把手机砸在地上。
沈卿卿缩了缩身子，「你，你吓坏我了。」
许知生这才回过神，他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能在卿卿面前发火呢？
他心里莫名烦躁。
都怪沈清梦那个麻烦的女人。
「我们回去吧。」
沈卿卿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这是我第一次来海岛度假呢。」
许知生犹豫了。
他不能让卿卿不开心。
至于沈清梦。
那个蠢女人爱他爱得要死，这辈子都被他捏死了。
他明明听说，沈清梦说她的婚礼就是16号，最近都在备婚。
这么想他又放下心来。
沈清梦还在等着嫁给他呢。
他把沈清梦抛诸脑后，带着沈卿卿放肆地玩起来。
然而三天后，他却接到了陆尘的电话。
「许知生，你在哪儿呢？」
「我怎么收到了沈清梦跟顾景明的喜帖？」
10
挂了电话许知生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卿卿推推他，「姐姐怎么这么儿戏？连我都不知道。」
他仍旧联系不上沈清梦。
他看到了他们的请柬。
16号。
他的心终于彻底放回了肚子。
他不屑地想，沈清梦啊，这么多年，你终于学了点新的手段。
居然找我最讨厌的人演戏，还特意定在我们婚礼那天，不就是想让我低头吗？
但沈清梦也太蠢了。
她脏成这样，他坚持结婚的时候，许家都忍不住有微词。
毕竟有这样一位当家夫人，以后谁抬得起头？
暴发户的许家都如此，讲究世家传承的顾家难道会让她进门？
这能骗到他什么？
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些莫名心慌。
他忍不住打给了家里的阿姨，想问问沈清梦有没有回去过。
阿姨说，「清梦小姐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不像——还会回来的样子。」
「还有她最喜欢的那几盆花，我看都扔到了楼下垃圾桶。」
许知生终于慌乱起来。
他突然觉得，沈清梦，是真的有可能不要他了。
这时沈卿卿却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
「知生哥哥，姐姐不要你，你娶我吧。」
这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他却在这一刻迟疑了。
他的身子好像僵住了动不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知生这时候才发现，其实他的心里，在妻子这个位置上，已经习惯了沈清梦。
他搪塞着沈卿卿，买了最快的航班回晋城。
11
许知生见到我的第一面，没有为他和沈卿卿的出行解释一句，反而直接甩下一张请帖质问我，「怎么回事？」
我浅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16号我和顾景明结婚，欢迎你来喝喜酒。」
许知生蹙眉，「别闹了，这次就算我不对。」
他仍旧不信我会另嫁他人。
我看着他。
「哪里不对？」
「是你为了沈卿卿让人绑架凌辱我不对？还是你让人在婚礼放视频毁了我不对？」
许知生历来平淡的脸终于有了裂痕。
他惊慌失措地后退，「不，不是，我没有。」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一滩死水。
许知生此刻终于明白，我什么都知道了。
这代表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抓得我生痛，「清梦，我——」
「你听我解释。」
下一秒顾景明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他把我护到身后，踩住许知生的手，「离我太太远一点。」
「否则我要你好看。」
说罢他拉起我就走。
直到我们走出很远，许知生还趴在地上大喊，「沈清梦，你会后悔的！」
许知生看着顾景明宣示主权一样带走了沈清梦，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他随意走进一家酒吧。
一杯接着一杯喝起来。
醉眼朦胧间，他发起酒疯，把酒吧砸得一地狼藉。
酒保过来扶他，他掏出手机，「我，我老婆叫沈清梦，叫她来接我。」
酒保嘟囔，「这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许知生头痛欲裂。
他想起从前，他应酬到很晚，沈清梦都会带着醒酒汤来接他。
第二天他就会很舒服。
以后是不是再也喝不到了。
他好像身体被挖走了一块。
许知生甩甩头。
不，不应该。
他爱的明明是沈卿卿，怎么会在这里为沈清梦买醉？
对，他要去找沈卿卿。
可下一秒他就忍不住想，顾景明能有什么真心？
沈清梦不过是为了气他。
他等着看她后悔。
沈清梦，最后嫁的人，一定是他。
12
在敲定与顾景明的婚事以后，爷爷高调宣布了会将他全部的股份转给我。
他越过了我爸。
所有人这下都看明白了，他对这个儿子和沈卿卿很不满。
而我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
这步棋，我爸走错了。
于是所有人好像都忘了，我经历了一个怎样难堪的婚礼，言笑晏晏地祝福我与顾景明。
顾景明把婚礼准备得极为盛大。
他还在婚礼前的宴会上，就当众把顾家祖传的祖母绿戒指给了我。
婚纱，珠宝，他统统都订了最顶级的，甚至不惜从荷兰空运鲜花布置会场。
无论出于什么，都代表顾家很看重我这个儿媳。
我爸怨恨沈卿卿连累了她，把她赶出了沈家，自己则日日去我爷爷面前伏低做小。
与此同时，许知生天天带着沈卿卿高调秀恩爱，甚至买了全市的大屏祝她生日快乐。
直到沈卿卿的视频在网上流传。
她不再是清纯的样子，妩媚地窝在男人怀里。
「沈清梦这个贱人，居然还能嫁进顾家。」
「我白吊许知生这么久，就这么被许家赶出局了，私生子果然不顶用。」
「现在也就还能捞他点衣服包包。」
顾景明轻轻从身后环住我，「清梦，他们欠你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真好啊，我这回终于选对了人。
许知生喜欢沈卿卿那么多年，都舍不得碰她一下，他以为她是纯洁的天使。
谁想许氏才公布他不再是沈氏的继承人，沈卿卿转身就睡到了别的男人怀里。
他恨到发疯，才找到沈卿卿就一句解释也不听，直接拽着沈卿卿的头发，让人脱光了她的衣服，把她扔到了街上。
他眼睛发红，「沈卿卿，我为了你，把清梦害得那么惨。」
「你呢？你怎么对我的？」
沈卿卿捂着身子，跪在地上尖锐地哭泣喊叫着。
「知生哥哥，我错了，你救救我。」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我太怕失去一切了。」
许知生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沈卿卿心一沉。
她知道自己完了，她忿恨地看着许知生，突然恶意地勾起嘴角。
「你又有什么好下场呢许知生？」
「你找人——」
剩下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许知生在第一时间就把她狠狠踹倒在地。
沈卿卿捂着肚子痛苦地趴在地上。
太痛了。
她感觉自己的脾脏都被许知生踢破了。
接着，许知生把她拖上了车。
13
许知生处理完沈卿卿，一个人坐在他和沈清梦曾经的家里。
他抬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终于知道被人辜负是什么滋味。
沈清梦知道真相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她一定比他更痛。
许知生苦笑，他还说他要补偿，他拿什么补？
他这辈子都还不清这笔债。
他把沈卿卿扔去了国外最下等的红灯区。
他让人每天都要拍视频给他。
他还告诉管事人，不要让她吃药。
怀了再流掉。
沈清梦受过的苦，她都得受。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许知生突然惊起。
沈清梦昔日买的家具，她一定不会带走！
许知生发疯一样跑了出去。
他找遍了晋城的废品收购站，找得浑身都是酸臭的味道，才终于找到一只白色的小木马。
那是刚得知怀孕时，沈清梦买给孩子的。
许知生眼里折射出兴奋的光，踉踉跄跄冲过去就想伸手拿。
旁边的疯子警觉地护住小木马，「我的。」
许知生把身上所有钱都掏了出来。
「我买，我买。」
可那个疯子听不懂，只以为许知生是要抢他东西的坏人，胡乱喊叫着就开始打许知生。
许知生顾不得被打，一心还要去够小木马。
就好像在为这段早就划下句号的感情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他被打得爬也爬不起来，绝望地看着那个疯子高兴地抱着小木马跑开。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想，留不住了，什么都留不住了。
可他还得做点什么。
他打给了他最好的兄弟陆尘。
「陆尘，你说清梦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陆尘恨铁不成钢地骂他，「我早说过沈卿卿这个女人不安好心，你不听。」
「还有沈清梦，婚礼那天我劝过你的，是你自己一点后路不肯留。」
「她爱你那么多年，捂块石头都化了。」
「覆水难收啊，视频发出去还怎么收回来？」
视频？
许知生眼睛突然亮了。
14
许知生录了道歉视频，花光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存款，买了许多许多媒体播放。
还有全城的大屏。
他曾经拿来给沈卿卿庆祝过生日。
「清梦，是我有眼无珠，错信沈卿卿。」
「设计稿抄袭的人是沈卿卿，我帮她污蔑你，我该死。」
「我辜负你的情意，都是我不好，我现在才发现，我爱的人是你。」
「清梦，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亲手毁掉的，他要亲手还给清梦。
一时间，全网都在声讨许知生渣男。
闹成这样，他一辈子不可能回许氏了。
顾景明试探地问我，「许知生看来真的很后悔，你真不会原谅他？」
这个大醋包。
我弹弹他的脑门，「我死心眼，认定你了，改不了。」
他抿唇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
我和顾景明婚礼的前一天，没被我理会的许知生跪在了沈家门外。
他在大雨里喊得整个小区都能听见。
「沈清梦！对不起！」
「沈清梦！我错了！」
他声嘶力竭，喊到嗓子嘶哑。
他身形有些不稳，勉强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知道了沈卿卿的真面目，又回过头来找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像那时候在医院他看着我。
许知生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你，你来了？」
「你肯见我是原谅我了对不对？」
「你不会嫁给顾景明了是吗？」
我神色透着厌恶，「许知生，我已经是顾太太了。」
「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我明天也会嫁给他。」
许知生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又献宝一样掏出手机。
「你看，我帮你报仇了！」
昏暗的画面里沈卿卿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任人动作。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我？」
「许知生，你怎么不去死。」
我是恨沈卿卿，可造成一切的，明明是许知生。
他以为把一切甩给沈卿卿他就能过了心里那关吗？
许知生却像在黑暗里抓到最后一束光。
那抹亮色诡异得让我害怕。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15
婚礼那天，我的婚车正常地行驶在路上，有一个人却突然扑出来，直直往我车上撞。
还好刹车及时。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许知生。
我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冲到许知生面前，他满脸痴迷，看起来很不清醒。
「清梦，我把命还给你，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许知生已经毁了我一次婚礼，还想毁我第二次。
如果我的车真把他撞死，他心安理得地去死。
我和顾景明却得被他晦气一辈子。
许知生这个混蛋！
顾景明眼神狠戾，「许知生，我提醒过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扯开他打了许知生一巴掌。
「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让好我过！」
「许知生，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啊！」
许知生的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垂着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爱你啊。」
其实他身上还带着一把刀。
他本来想，要是没撞死，就让沈清梦捅他出气好了。
他没想那么多。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不清醒。
他只是慌不择路，想不到别的办法。
可他好像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沈清梦的话让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又伤害到她了。
顾景明一锤定音，「我看他精神有问题，你们直接送他去精神病院。」
许知生奋力地挣扎起来。
不行，他不能去，他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沈清梦了。
沈清梦爱了他十年，只是一时气狠了。
他坚持下去，沈清梦一定会心软，一定会回头的。
可是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就被拖走了。
他绝望地看着沈清梦上车，远去。
她始终没有回过头。
16
那一天，我们举办了晋城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交换完戒指，顾景明郑重地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清梦，我终于娶到你了。」
「一生一世，此心不改。」
我相信我自此一定会苦尽甘来。
许知生被顾景明关到了精神病院。
那里的人受了关照，每日都特别照顾他。
顾景明再给我看许知生的监控时，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有一点声音都会把他吓得抱着头瑟瑟发抖地缩在床底。
我在顾景明的陪伴下，渐渐不再做噩梦。
我逐渐忘了那件噩梦的往事。
我妈听了我的话，和我爸离了婚。
一身轻的她开始了全球环游，每回跟我视频都肉眼可见地高兴。
我开始学着管理沈氏。
一点点架空了我爸。
我把他赶出董事会的那天，他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就说你妈是个丧门星！」
「我娶了她，生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早知道你生下来我就掐死你好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如今一无所有的人是你呀我的爸爸。
而我和妈妈，会有很好很好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