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听云莲这样说时,不禁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二婶洛姚氏到底该怎么形容,模样漂亮却十分粗鲁,做事干脆利落倒也不拖泥带水,就是脾气不怎么好,耳根子软又个没主见。一会儿听这个的觉得就是这样没错,一会儿又相信那个的好像就是有道理。
往往所有人让她都给得罪光了还不晓得做错什么,反过来却又认为是别人在故意排挤,看不起自己。
模样小巧玲珑的三婶洛江氏不一样,外表斯文秀气偏偏属莲藕心窍,一肚子的洞洞眼眼。从来做事都喜欢偷奸耍滑不说,还两面三刀,剑腹蜜口。嫁到洛家十年,可以说没少挑拨长房的洛严氏跟二房的洛姚氏两妯娌经常掐架拌嘴,她自己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热闹,随带还两头捞好处。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晓得最近是不是真的风水轮流转。
这新续娶进门来的长房大嫂洛屈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哪像以前的大嫂洛严氏好欺负哄骗,你这里有张良计她那里就有过墙梯。看上去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白莲花模样。遇事不说话不骂人,更不哭爹喊娘,委屈地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下砸。
旁边任何人一看这模式,二话不说立刻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洛江氏,让洛江氏终于也品尝到百口莫辩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滋味儿。换做以前也就洛姚氏那一根筋的爆碳头才经常吃这样的哑巴亏。
我没有——
我真的啥也没说,冤枉啊!
估计这一瞬间,洛江氏连哭倒长城的心思都有。
可惜她的眼泪看样子不值钱,只怕哭晕倒在地上都没人同情。
连她两岁的小儿子云笙边舔着甜丝丝的缠丝糖,边含糊不清地说娘坏又让伯娘哭!
啥?又让人家哭,这是大家看见了你都不承认,背地里还不晓得是怎么地欺负。听听,听听,屁大丁点的娃儿啥都不懂总不会说谎吧!
哎,不是的,那个大家听我说,我真的啥都没说啊!……儿子,你不能为了块糖就这样坑你亲娘!
不行,咱什么都吃可这亏绝不能吃!
被人唾弃的洛江氏痛定思痛,抹干眼泪一跺小脚决心重整旗鼓。单打独斗不行咱,那……改走迂回路线到处去抹黑洛屈氏总可以!
可是……骂黛姐儿是拖油瓶吃白饭!?不可能,说出来压根不用洛屈氏出面骂山门(挑事),恐怕婆婆洛靳氏就先找她去摆会儿龙门阵。搞不好还得破财免灾才摆得平这件事。
毕竟人家黛姐儿有本事,小小年纪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没在洛家白吃白喝。
鼓动长房的云昊云扬哥俩,拿他们爹娶后娘说事?又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故意想法子逼死洛严氏。明明是他们的娘自己生孩子难产,这事从头到尾跟人家没半个铜钱的关系,那会洛屈氏搞不好还在京城里跟着大户千金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呢!
只怕她说了嘴皮也没人相信。
想要拿捏那兄弟俩个的吃穿住行说事,偏偏洛屈氏滑不溜丢从不沾手。这么多年一切是婆婆洛靳氏手把手的亲自在操持,所以根本挑不出半根刺。
啊!对了,那个——
你们哥俩个不晓得,没了亲娘的女娃有多可怜不。常言说得好有后娘就有后爹,一年两年也不见接你们妹妹回家来,一直搁她外婆家算啥事,听说是害怕回来后要被后娘折磨,这才不敢着家的!
不曾想旁边立刻有人阴森森直戳洛江氏肺管子。说啥呢!洛屈氏嫁过来半年不到管人家啥事。云芙那小女娃可是已经给送走两年多的时间。想当初洛家大房的洛严氏血崩刚没那会儿,是谁借口没出月子死活不肯照顾体弱多病的云芙,把一个月的月子硬是窝成两个月都不怕大热天里捂出几身痱子来。
害得婆婆洛靳氏又要照顾产妇婴儿又要帮忙给长媳发丧,还要管着成天哭闹着要娘的三岁小娃儿。大暑天忙里忙外,到最后因为中暑病得连床都爬不起来。这不是实在没法才让小云芙被她外婆给接走的,结果给养成个白眼狼,如今连爷娘老子也不认,自个的家也不肯回。
啊,莫要忘了,洛严氏当初为啥突然提前一个多月两个月早产,还不是因为有人私下纷纷议论说孩子万一提前落地生在七月(鬼月)肯定是鬼娃子投的胎。让洛严氏信以为真跑去寻那道婆的药来吃了,想把孩子在七月前就生下来。结果因为不足月又怀的是双胎,引起大出血才那样没了的。
别以为大伙心里真就没个数不晓得最先胡诌八扯的那人到底是谁!要不要咱们指名道姓说出来,也不怕将来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火海,泡油锅拔舌头!
得,洛江氏这下子算是惹得众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痛脚。
如此这般,三妯娌唱戏一般的隔三差五上演着一幕幕情景剧,让青黛觉得非常寓教于乐。反正每天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绣绣花,看看书,顺便也看她们成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翻天似乎也是挺好消磨时间的事。
时光如水,转眼如今已是二月底,掐指一算屈氏过门五六个月,成天十指也不见沾一滴阳春水。打嫁过来第二天就表明自己一不会下地种田做农活,二不会养猪养鸡养鸭,三不会煮饭做菜。总之一句话,除了会吃喝拉撒之外其他家务事统统不会。
明明本尊是千金贵女,到底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虽说模样气度跟乡下女娃不同,青黛也不得不假借自己是大户人家千金的奶姐,对外只说跟那家千金差不多成天在一起,锦衣玉食的长这么大。所以八九岁了还什么都不会,就差没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让人伺候。好在都会一手漂亮的绣活,时常从齐家绣庄接活回来,专门只接高档货。
洛屈氏娘俩个成天不下地也不进厨房,婆婆洛靳氏却从来不多说句话。
想当初二房的妯娌洛姚氏最先不服气,不是成天摔锅绊碗给脸色看就是借故挑事。三房妯娌洛江氏是秀才家的闺女,略微识字,看似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脏话却最会挑拨离间,左右逢源。妯娌两人难得的冰释前嫌一回强强联手,本以为这下子让洛屈氏晓得厉害了吧!毕竟这新大嫂年纪跟她们两个相仿却看着小好几岁,成天穿得一尘不染跟个仙女似的让人堵心——
哪晓得不等洛屈氏服软,婆婆靳氏直接把三个儿媳妇叫到跟前,“啪”地拍下莫约几十张宝钞跟几百文铜钱。
宝钞是大明朝官方发行的唯一纸币。
方形,高一尺,广六寸(明朝时长度单位换算过来约30厘米、宽约20厘米,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纸币之一。)
宝钞又分六等:一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贯等于铜钱一千文或白银一两,四贯合黄金一两,票面上端为“大明通行宝钞”六个汉字。初行宝钞时一石米值钞一贯(明制,一石相当于120斤)。
后来严重贬值,洪武二十二年前后纸币时贬时二贯纸钞只能换铜钱五百文。到永乐二年(1404年),米一石一度值钞一百贯;永乐五年米一石值钞三十贯。
很简单,洛屈氏打嫁过来第二天就承诺每月给婆婆上交两贯铜钱。
美其名曰补贴家用,顺便也给小姑多攒点嫁妆私房钱!两贯铜钱包括她自己的一份再加上青黛的一份,再三诚恳道歉,表示以前从没做过粗活今后恐怕也不能做。也不是看不起农家做粗活的,只这挑花绣朵什么的最忌讳一双手千万不能毛糙了,不然把绫罗绸缎都刮起毛拿什么赔偿人家。听夫君说婆婆最是体恤晚辈,从来不会为难儿媳妇,所以千错万错都是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错,一点钱财补贴家用虽然太少却是一番诚意,聊表心意。
洛靳氏本就为幺女愁嫁,平白无故的每个月多了笔收入,攒下来可以置办更加丰厚的嫁妆。得了实惠又听了番奉承好话,心花怒放地立刻答应免了该她们母女做的那些家务事。
看见其他两个儿媳妇不服气直截发了话,只要洛姚氏跟洛江氏也按照这个分例每个月出两贯铜钱。
不,一贯钱也可以,从今往后不用操持家里家外的所有家务事。反正每月花上几百文的请两个帮佣的妇人回来管吃管住,到时把家务活全部做了就是,一贯铜钱还绰绰有余能剩很多。
这……
洛姚氏顿时头昏眼花,恨得牙齿咬着腮帮疼。就洛家老二没出息的德行,也是当初他爹打一开始给取名字时就没取好。
常言不是总说名落孙山,名落孙山。
洛鸣山,听听——
光他一个人就占了人家话里三字,能指望他有出息吗!?莫说是一个月拿出一两贯钱上缴,就是一年指不定也拿不出这一两贯铜钱来。两贯铜钱可是整整一两多二银子,要知道地域不同,铜钱跟银子的兑换比例也有所不同,有些富庶的地方七八百铜钱就可以兑换一两银子,也就城里价高也才一千文兑换一两银子,还得付十几文做费用。
洛老二要是有能耐挣这钱,一家四口早哪会儿搬外面住,哪用挤住在这屋里天天做了所有的家务事反而看人脸色,过受气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