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芳再出现时,小腹微微隆起。
人却是没了当初的盛气凌人,气势全无。
她踌躇地上前求我让她见见沈廷玉。
“你帮帮我,你约他出来,他把我的号码都拉黑了。”
沈廷玉来得匆匆忙忙,眼里的惊喜在看到任芳的那一刻瞬间熄灭。
我站起身,拢拢身上的套装。
“特别给你们定的套房,你们关上门慢慢商量。”
我没忘了从包里拿出新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
“聊完记得签个字,顺带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关上门,往电梯口走,门里传来沈廷玉的咆哮。
他很少发脾气,从前做小伏低,后来志得意满了,也一贯的藏着情绪。
所以,我想象不到他在头一次发现自己在床上力不从心的时候,还能不能镇定自若。
任芳低声下气的样子,我想起来仍想笑。
“他……现在不太行了。”
“我陪他看了好几次医生,可他自己接受不了。”
男人耀武扬威的资本,被他消耗殆尽。
年轻漂亮的诱惑还在,是他自己无福消受。
所以眼巴巴地回头想起了曾经的同甘共苦。
可我又不是个捡破烂的.
贺元生听的这事,脸上表情五味杂陈。
“他还不到四十啊,这么快就不行了?”
“那小姑娘居然不嫌弃,还想着要跟他?”
我想初出社会的年轻女孩,对不劳而获的财富有执念也是人之常情。
沈廷玉一张皮囊也万里挑一,至少面子挂得住。
床第间那点事,不捅破外人也无从得知。
我以为这次彻底折了面子的沈廷玉能硬气一回。
可他几天后却丧家犬似的在家等我。
满桌凌乱的医院报告,他拢了又拢。
满脸祈求地抬头看着我。
“我找了好几个专家,他们说不是治不了,需要点时间。”
“任芳算计我……那个孩子我真没想到。”
“我给足钱让她打了,以后不会来牵扯我们。”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看我无动于衷。
他脸上更加惊慌。
“阮清,我是真心想回头,我这些年玩归玩,心还在你身上。”
“我没想过离婚,一次都没有。”
“你念着我们曾经吃过的苦,我那时对你的用心,再给我次机会行不行?”
我没想落井下石,但对他如今的处境却也再没耐心。
“让任芳留着孩子吧,谁知道你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陪你吃过苦了,以后的苦你想跟谁吃跟谁吃,我就不奉陪了。”
他恼怒地站起身来,“玩归玩,谁让你认真的?”
“你以为他能有几分真心,他玩过的女人不比我少。”
自己坐在泥潭里,便恨不得所有人都在泥潭里。
我连再和他争执的欲望都没有。
“我不是非你不可,自然也不是非他不可。
从民政局出来,沈廷玉站着不动弹。
“阮清,我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我想想,这一天我等了多久。
从他第一次出轨,到他嬉笑着把女人带进熟人的聚会。
从我变成一件闲置的摆设,这一天如梦魇般沉没在我的生活里。
他怎么会一次都没想过呢?
“我以为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家,你都会等着我。”
他看向我的目光里竟多了几分谴责。
贺元生已经不耐烦地按了几次喇叭,索性开了车门径直朝我走来。
“如果没有他,我们是不是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他我们也是这个结局。”
“先背弃婚姻的人是你,所以你没资格要一个公平。”
进到车里,贺元生还闷闷地在生气。
“婚都离了,还跟他啰嗦什么?”
十年如一梦,醒过来才发觉耗得干净的感情和厕所的纸没什么分别。
大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任芳送来的请柬。
“谢谢你成全。”
她脸上的笑有几分勉强,不过是强驽之弓。
婚礼当天,我一身素净,反倒是贺元生盛装出席。
门外四人打个照面,沈廷玉笑得如沐春风。
“我是不是该给前妻安排个主桌。”
贺元生揽住我肩头,连连倒喜,不忘把请柬递他手里。
沈廷玉低头看着,一行字他看了好几分钟。
再抬头时,眼眶微微泛红。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场婚礼还没开始,却如同烟花落尽,空气中只剩呛人的硝烟味。
台上任芳喜极而泣,沈廷玉的目光却直勾勾落在我这桌。
“整得跟人小姑娘逼婚似的。”
贺元生不屑地吐槽,挪挪椅子把我挡了个严实。
我却想起我曾经那场简陋的婚礼。
五十块钱租来的婚纱,看不出半点雪白。
那时俩俩相望时,也曾情真意切。
说要让我一生平安顺遂的人,此刻把同一句誓言送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