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你把我奶奶还给我！”

等我冲进洗手间的时候，林菀连那个黑色的垃圾袋，都已经团成一小团冲掉。

我定定地看着不染纤尘的抽水马桶，眼圈一点点染血。

我没法让奶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周京野、林菀所赐！

林菀尤其该死！

就是她让人恶意折磨我奶奶，让她遍体鳞伤、死无全尸！

“好了。”

林菀还嚣张地拍了下手，“那只老狗，可以安息了。”

“姜映，我帮那只老狗找到了这么好的归宿，你是不是特别感激我？”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也会把你恶心的骨灰冲进下水道，让你跟那只老狗……团聚！”

“啊！！！”

我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给我奶奶报仇！

所有伤害过我奶奶的人，都该死！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抓住了茶几上的烟灰缸。

我猛地将烟灰缸砸在林菀脑袋上，她疼得一下子就趴在了马桶上。

“贱人，你竟然……”

林菀显然没想到我藏在后面的手中会抓着烟灰缸。

她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好一会儿都无法爬起来。

我也没给她爬起来的机会。

我攥紧了手中的烟灰缸，一下一下，狠狠地往她脑袋上砸。

很快，她脑袋上就渗出了血。

我是真想让她断气。

只是，我使不出力气了。

我渐渐连烟灰缸都抓不住，只能任烟灰缸从我手中坠落。

我艰难地稳住身子，又用身体把林菀的脑袋，往抽水马桶里按，试图淹死她。

“贱人，放手，你快放手！呜……”

林菀哭着喊着，又开始痛苦咳嗽。

显然，她呛进去了不少水。

我知道，我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给奶奶报仇了。

只是，我没能坚持下去。

周京野冲了进来。

看到我坐在林菀身上，把她脑袋压进了抽水马桶，周京野脸色微变。

他扬手，一巴掌就狠狠地甩到了我脸上。

我脸被他打歪。

鲜红的血液，从我鼻孔滑落，我痛苦地趴在一旁的洗手台上，好一会儿都无法直起腰。

“姜映，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敢又欺负菀菀！”

“她杀了我奶奶，还毁了我奶奶的骨灰，她该死！”

“你胡说什么！”

周京野小心地将林菀拥进怀中，“那只老狗的骨灰，是在国外弄丢的，跟菀菀有什么关系！”

果真，我奶奶的骨灰弄丢了。

显然，是林菀用尽手段，拿到了我奶奶的骨灰。

我奶奶的骨灰，真的被冲进了下水道！

曾经我有多爱周京野，现在就有多恨他。

我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跟他和林菀同归于尽。

可我这病体残躯，或许还能抢占先机，让林菀吃些苦头，我却完全不是周京野的对手。

甚至，我都无法报警。

因为我手机早就已经被周京野扔了。

我都没机会录下，林菀说的那些伤害我奶奶的话。

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伤害过我奶奶！

我用力擦了下脸上的血。

我知道，我无法为奶奶报仇了。

我也能感觉出，我的病情，恶化得比医生预料的要快很多。

我没几天的时间了。

我其实，也想回故乡。

大城市繁华，车水马龙、五光十色，可我还是想回我长大的那个小村落，想回我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地方，为她立一座衣冠冢，我永远陪着她。

我怕继续耽搁下去，我得死在这处阴暗的牢笼，我转身，就踉踉跄跄往楼下冲去。

“姜映，站住！”

周京野抱着气息奄奄的林菀追了下来。

“跪下，向菀菀道歉！否则，哪怕找回了那只老狗的骨灰，我也会把她的骨灰喂狗！”

我笑。

笑得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他找不到我奶奶的骨灰了。

谁都找不到。

多可笑啊，他步步紧逼，抽掉了我所有的软肋，竟然还妄图威胁我，妄图让我跪地向林菀道歉！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了！

可我没那么容易离开他别墅。

因为好几位保镖，拦在了我面前。

说来也巧。

客厅的茶几上，竟然放着一把折叠水果刀。

我快速抓住那把水果刀，展开，就把刀尖死死地抵在了我脖子上。

“姜映，放下！”

看到这一幕，周京野彻底慌了神。

“我不再威胁你了，我帮你找你奶奶的骨灰，把刀放下！”

我没把刀拿开，而是微微用力，我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依旧看着周京野笑，孤冷，厌世，麻木。

“周京野，我好后悔啊。”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

“幸好，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永远都不喜欢了。”

“我也不欠你什么，从不欠你……”

我转过脸，冷冷地盯着堵在我面前的几位保镖，“让开！否则，我现在就扎进去！”

我手上就算有刀，现在我也伤害不了周京野或者林菀。

我只能用这种笨方法，让自己回家。

那几位保镖显然也不敢闹出人命，连忙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我一直死死地将刀子抵在我脖子上，也没有人敢上前。

我跑了很久很久，终于跑到了大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送我去汽车站。

我本来是打算带着奶奶的骨灰回家的，所以，我在衣服口袋里放了一些现金。

这些现金不多，却足够支付我回老家的车费。

我知道，周京野没那么快找到我。

因为在他心中，我就是个爱慕虚荣、人尽可夫的女人，他觉得，我不舍得离开熙熙攘攘的大城市。

我毕业后决定留在海城，也不是因为我喜欢大城市的繁华。

而是因为海城有他。

现在，我连他都不要了，我也将死，只想回故乡。

我为奶奶立了一座衣冠冢。

我用剩下的钱，又让人在旁边为我挖了一座坟。

等我死后，我能埋在奶奶身旁，永远做她最贴心的小棉袄。

奶奶下葬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好像上天也在为这个小老太太的遭遇难过。

我穿着奶奶亲手为我做的旗袍，跪在她坟前，任雨水将我的身体，一点点浸透。

我头又开始疼，疼到极致，渐渐变得麻木。

我眼前的视线，彻底变得模糊不清。

到后来，我都看不清奶奶的墓碑了。

我只能摸索着抱住奶奶的墓碑，希望到了黄泉路，我能见到她。

雨越下越大，我身上越来越凉。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有点儿羞耻，我没为社会做什么贡献，但我死了，还得麻烦村子里的人，帮我处理后事。

我留了遗书。

我死后，村民们可以把我和奶奶的老房子卖掉。

希望那些钱，能帮到村子里生活艰辛的村民。

意识断断续续，我好像又看到了二十二岁的周京野。

那一年，我与他初见。

似是命中注定，看到穿着白衬衫、清风朗月的少年，我再也移不开眼。

可并不是所有的命中注定，都是良缘。

我满心欢喜地奔向他，最终却发现，他不是我的良人。

所以，他背弃了海誓山盟，我也要毁约。

下辈子，别遇见了。

生生世世，但愿错过。

我意识残存的最后一瞬，我好像看到了奶奶。

小老太太依旧是我记忆中最温柔和蔼的模样。

他笑着对我说，映映，奶奶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