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疤痕累着疤痕，活像蜈蚣爬了满脸。

薛武唯恐惊扰到圣驾，慌忙间，又将头低下。

“薛老多年前受奸人所害，被人追杀时，不慎落入虎穴中。”

“他们在外驻守多日，不见他出来，继而放火烧山。”

“薛老是拼死躲进马匹肚中，苦撑多日，这才苟活下来。”

燕王叹气说起这段往事。

人死里逃生，身子大不如从前。

而后如活死人般，找寻多日后，方才救回。

此等忠良之臣，自然少不了厚待。

“爱卿放心，此事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绝不让奸人嚣张！”

陆铭狠狠一拍桌子，突然听见园中有异响。

随着喵喵的叫声传出，一只四蹄雪白的波斯猫从假山石上跳下。

宫女太监慌忙赶来。

一见惊扰到圣驾，众人忙俯身赔礼。

“圣上，踏雪生性顽皮，臣妾多失管束。”

“还望圣上治罪，可这猫儿生来听不懂人语，求圣上饶它性命。”

踏雪皮毛油光亮滑，浑圆大眼灵动不已。

它是殷皇后从娘家所带爱猫，多年来一直有被精心照养。

宫中妃嫔养爱宠一事，早已见怪不怪。

更别提她作为皇后，养只猫儿又如何。

陆铭挥了挥手，自不会和她计较。

“猫儿房近侍失职，各打五十大板。”

“你等还不快扶皇后回去？”

两名宫女心慌意乱，忙起身搀扶殷璐要走。

随行太监则上前，伸手要去捉踏雪。

谁料这猫儿像受了惊吓，挥拳舞爪就要挠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它抓回来！”

殷璐面色焦急，怎么也想不通踏雪今日为何如此。

随着急促口哨声响起，薛武身旁的少年瞬时吸引过目光。

踏雪奋力扬起四蹄，立刻跳入他怀里。

见状，薛武诚惶诚恐看向陆铭。

“小女自幼生性天真散漫，还望圣上恕罪。”

陆铭一挑眉头。

怎么也看不出眼前站着的是位姑娘家。

“臣当年流落荒野，正是被她族人所救。”

“而后臣将她收为义女，取名薛灵璧。”

燕王见薛灵璧伸手顺着猫毛，突然想起一事。

“薛姑娘出身于鄂温克族，理当会驯兽。”

“难怪猫儿会飞扑到她怀里。”

薛灵璧先前寡言少语，此时对猫才露出几分笑意。

“我们鄂温克族人向来以打猎驯兽为生。”

“在认识干爹前，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呢。”

她吐了吐舌头，模样相当天真。

薛武见状，对着女儿呵斥一声。

“还不快将御猫还于皇后。”

薛灵璧点点头，面色随即一僵。

“圣上，这猫儿不对劲。”

陆铭见她神情正经，目光掠过殷皇后。

后者眼中露出茫然，连忙开口解释。

“踏雪养在本宫身旁多年，向来性情温顺乖巧。”

“这几日的确是有些聒噪难安……”

“不知薛小姐可有高见？”

薛灵璧忽地将猫放下，示意众人离它远些。

坤宁宫，小花园中。

场上气氛一片愁云惨淡。

殷璐眼眶微红，眼中多有不忍。

薛灵璧看出踏雪身有剧毒，连忙掏出银针一试。

针尖寒光微闪，一盏茶功夫后，瞬时变得漆黑。

“圣上，这背后人好歹毒的心。”

“他们每日给猫儿下的毒药，剂量极小。”

“经年累月下来，毒素早已直逼大脑。”

“恰逢小花园中水仙花茂盛，猫奴最不喜此等香气。”

陆铭手指敲击着石桌，清脆响声，落在众人心上。

他沉着脸色，欲势待发。

殷璐被吓得面色发白，伸手捂住小嘴。

“圣上……臣妾对此一概不知。”

“若真知晓此事，必不会放任畜生四处乱跑。”

正巧猫跑进小花园。

正巧又惊扰到圣驾。

若踏雪发疯伤到陆铭，此事定是诸九族的大事。

“猫儿房近侍，通通斩立决！”

闻言，殷璐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踏雪是从她娘家带来的，此事自然和殷家脱不了关系。

思及此，她面色白了青，青了紫。

陆铭挥挥手，罚她禁闭三日。

殷璐连忙谢恩。

短短一炷香功夫，头脑越发清明。

薛武自知圣前失仪，慌忙拉着薛灵璧跪下。

“小女不知分寸，还望圣上降罪！”

“微臣教养不力，愿代女受罚。”

薛灵璧眼眸好似笑小鹿，天真不谙世事。

闻言，她立刻俯身磕头在地。

“臣女……臣女冲撞圣上。”

“还望圣上责怪臣女，莫要降罪于我干爹！”

陆铭扭头和燕王相视一笑。

后者唤着他们二人起身。

“薛家小姐孝心感天动地，皇兄自不会过多责罚。”

“可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燕王突然转头看向陆铭。

“皇兄，臣弟记得一周后有坝上围场秋猎。”

“这可是您登基以来第一次皇家狩猎，不妨将薛小姐带在身旁如何？”

“也算是让她将功折罪。”

陆铭想到此事，顿时兴趣大起。

便是点头，应允下来。

“朕以为此事妙哉。”

薛武感激涕零，拉着女儿又磕头谢恩。

他身份特殊，此番当作燕王随从一路回宫。

眼下正寄住在燕王旧时偏殿中。

陆铭吩咐王公公派人多加保护，切不可将此人身份泄露。

随即又吩咐将燕王宫殿大力修缮，放出话去要将人留于大都。

燕王神情中多有倦怠，似是不安。

“皇兄，臣弟以为此事不必操之过急。”

“殷相一族盘踞朝堂多年，听到风声后，定然会向皇兄您施压。”

陆铭拿起果子，塞于嘴中。

目光漫不经心地眺望远方。

“放眼阖宫上下，哪里不是他们的眼线？”

“朕身为一国之君，自不会任他们左右。”

“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朕还怕他们不来呢！”

见皇兄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燕王又放心不少。

关于燕王要留于大都的事情，不胫而走。

次日临近上朝前，坤宁宫外就已是乌压压站满了人。

殷相和殷太妃面色愤慨不已。

两人紧握双拳，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他们在听到消息后，随即集结百官。

此时守在坤宁宫外，极有压迫威胁的意思。

陆铭听见宫人说起外边形势，一拖再拖后，终于起身。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推开。

文武百官见状，急忙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