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捂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没再理会楚曜，我快步收拾好工具钻了出去。

推开大堂的玻璃门，末班车堪堪到站。

楚曜熟悉的人影映在玻璃上，我咬咬牙，始终没有回头。

末班车上的人并不多，我还是如惊弓之鸟般站定在门口。

车窗映着楚曜，正一言不发地站在大堂门口，死死盯着我。

直到师傅发车远去，那固执的身影化作看不见的点。

我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座椅上。

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是如纸般的枯燥。

楚曜的问题，我实在是回答不出来。

当年我豪掷千金赢取了校草的芳心，不知道有多少人妒恨上了我。

我的艺术专项并不高，靠的是文化课才擦线上了国艺大。

没才华没能力，长得倒算漂亮，但最拿得出手的还得是我那前国家大剧院院长的爹。

可惜，成也拼爹败也拼爹。

我爹四十五岁那年突然“觉醒”，觉得自己要去追求真爱，带着那给他生了心心念念的儿子的女人浪迹天涯去了。

他一走了之，卷走了所有的钱，得罪完了艺术界所有的人脉与关系，草草地把我丢到了国外。

身无分文，语言不通。

我勉强靠着三脚猫的琴艺，在一家小商场苟活了下去。

但日子安稳不久，老板想克扣我的工资，竟倒打一耙，告到了警局，说我是非法就业。

被羁押，这儿排华严重，我性子又倔，不愿意低头。

那些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外国女人，知晓我学的是钢琴，看着我不住阴毒地坏笑。

我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后退。

她们并没有怜惜，取乐般地打断了我的手。

……

还好，大使馆出面救下了我，帮我讨回了工资，把我送回了家。

可是我哪有家呢。

曾经的宅邸都被我爹转卖抵押了，我妈死得早，我爹不要我。

国艺大肄业，我只有高中学历。

其实，我也曾鼓起勇气去看过一眼楚曜。

那是他的毕业演出，全场的镁光灯都凝聚在他身上。

傅乔给他配提琴，二人合奏，琴瑟和鸣。

无数人为他屏息凝视，院长说他是建校以来最好的学生，他当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熠熠闪耀。

我听见旁人在讨论。

“楚曜和傅乔实在是郎才女貌啊，太配了！”

“锁死锁死，永远在一起！”

我平静地低下头，抚摸着自己那狰狞盘桓的伤疤。

打开我刚刚补办的国内电话卡，未接来电界面有很多人，唯独没有楚曜。

他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不告而别，我是对不起楚曜的。

但我忘了，我是靠钱和所谓恩情把他锁在身边的，他早就厌恶了我，反而是在庆幸我的不告而别。

那一刻我忽地意识到，曾经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他有他的锦绣前程，而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

……

下了车，走进廉租公寓，已是几近凌晨。

我叹了口气，忽地感觉这个城市也不太适合我继续呆下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

堪堪把钥匙旋进去，一只有力的大手忽地按住了大门。

我惊恐极了，这是间老公寓楼，治安并不好。

一瞬间各种独居惨案都充斥我的脑海，吓得我几乎尖叫起来。

“宁宁，是我。”

那酒气与松木暗香混杂的胸膛贴了过来，低低沉沉。

是楚曜。

他松手开了门，静静地打量着装修与内饰。

“怎么了楚少，这种破地方您也瞧得上眼？”

我自嘲似地靠在了一旁。

“二十平方不到，这灯还是个白炽灯泡呢，灯罩都没有。”

他复杂地我一眼，眼神中是我看不懂的情感。

楚曜不顾我的阻拦，进了家门。

动作却又小心翼翼，抚摸着我的床沿。

“还是木板床……宁宁，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睡的觉。”

他一把抓住我冰冰凉凉的手，爱抚似地哈气，给我暖手。

“和你没关系吧楚先生，怎么，可怜我啊。”

我冷下脸来，一把挥开他的手。

“不是可怜，我心疼你。”

“宁宁，当初我一贫如洗，贷款上的学，要不是有你给我忙前忙后大把掏钱打点一切，不是一样也要睡这吱呀吱呀的木板床吗。”

我一瞬间哽住了，他竟主动戳上了自己的痛点，提起来了那些往事。

我的心口像是被轻轻荡动了一番。

咬咬牙，我直视上楚曜的眼睛。

“强闯民宅不好吧楚先生，你有头有脸的，我报警闹大了就不好看了。”

“而且……有女朋友还贴着我这么近，不怕我告诉傅乔吗。”

“楚先生，事业家庭双丰收，实在是令人羡慕的功成名就、幸福美满啊。”

楚曜默默地退回到了门口。

“宁宁，我来找你，是想和你道歉。”

“刚刚在KTV，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用那种方式羞辱你，也不该让傅乔靠近我。”

“我和傅乔并没有关系，她的确在追求我，但这四年，我从未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话说得诚恳，我却只感到好笑。

笑什么呢，笑自己吧，这样一个残废，竟然值得名传天下的钢琴王子低声下气和我道歉。

“宁宁，我们能不能回到过去。

我现在有钱了，我给你置办一套屋子，带你去看病，给你更好的生活。你每天只要开心就好，就和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