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跳过墙后,他人生地不熟,正不知往哪跑,忽然从路边草垛后,那个胖子钻了出来,“老大,这边,这边。”
“还以为你个没良心的脚底抹油了呢。”
“岂敢,岂敢。”
元一随胖子一路急跑,原以为这胖子早被兴哥一伙人揍得只剩半拉命没想到危机关头这胖子的生命力格外顽强,就连这身跑起来上下摇摆的赘肉都丝毫不拖后腿,他在草垛后扳下几块泥砖露出一个圆洞,两人麻溜的钻了过去,胖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缩在墙后,不一会只听士兵的追赶吆喝声,很快匆匆过去。
“老大,你刚才把巡防打死了,得赶快出城。”胖子打个手势,带着他往前走。
胖子对环境极是熟悉,左一弯右一拐,尽是走的小巷小道,很快出了城,刚出城就见有士兵来城门口张榜,正是通缉要犯的榜,墨水还未挥干,而元一没有意外的榜上有名。
两人奔到了一片城外小树林,胖子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元一倒是脸不红气不喘,道:“得,这事就算了了,我该走了。”
“哎?你要走带上我啊。”
“带你?”
“你以后就是我老大了,我当然得跟着你。”
元一好笑,“我当你老大?你没弄错吧。”
“老大,刚刚所有人都看到我跟你在一块的,我肯定被当成你的同伙。再说了,就算没这回事,我回去还不被兴哥那帮人打死?老大你身手不凡,我跟定你了。”
元一看看自己右手,“你不怕我吗?”
胖子摇头,“你比那些人好得多了,就算你是个妖怪,也是个好心肠的妖怪,就像……对,就像白娘子一样。”
“白……”元一哭笑不得,“她是女的。”
“那就……那就像齐天大圣一样好不好?”
元一无可奈何地笑笑,“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自身难保,饭都吃不上,哪还能带着你?再说你看看你这一身膘,哪个倒霉催的老大才能养得起你。”
“话不是这么说。老大,以你的本事还怕弄不到口饭吃。小弟这儿就有个机会,老大你只要出马,保准天天吃香喝辣的,那小弟我也就跟着享福了。”
“什么机会?”
“先说你收不收我做小弟吧?”
元一想了想,道:“好吧。不过我告诉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能胡乱骗人偷东西了,这种丢人的事我从不兴做。”他右手一抬,鬼手应声露出,“倘若你跟了我,就不能再耍什么坏心眼,否则我定不轻饶你”。
胖子吓得一缩,涎着笑脸道:“哪敢不听老大的。对了,还没请教老大高姓大名。”
“元一。”元一拍了拍胖子被揍得满是淤青的肩:“你呢?”
“我?我没姓,我都叫自己宝神的。”
“得,神啊仙啊的不要乱叫,既然你认我做老大,不然你就跟我姓吧。”
胖子连连点头,“当然好啊,承蒙老大不弃,从今天我就叫元宝了。”
元一哑然失笑,看他胖乎乎的样子还真像个元宝,道:“真是人如其名。现在,你说的机会是什么?”
元宝指指南边,“斧头帮听说过吗?”
元一摇头。
“他们正在招人,尤其是民间的奇人异士,以老大的能耐,他们的帮主非爱死你不可,咱们只要投靠斧头帮,什么好东西都不用愁没有。”
元一反正也没主张,“好,去试试吧。”
两人一路向南,元宝看起来也是惯走江湖的人物,路况极熟,倒让元一省事不少,约莫四、五天时间,两人抵达合肥城。一路上,两人也慢慢熟络起来。说起元宝的出身,他老家原是安徽合肥的,元宝说起这个格外唏嘘:“我那死鬼老爹本来也算出身名门望族,老大你听过钦天监吗?”
“戏文里听过。”元一道。钦天监是官署名,掌观天象、推算气节、制定历法。
元宝道:“我爹是子承父业,从我爷爷的爷爷辈起一直为明皇帝掌钦天监,到我祖爷爷一辈还在崇祯皇帝手里当过钦天监监正主簿。可后来时局大乱,皇帝都自身难保了,到我爷爷在乡下避过一阵子难,后来被大清皇帝又召回,当了副监。”
元一不禁肃然起敬,那时钦天监在百姓眼中都是帮神仙般的人物,连皇帝不都要看天办事吗?道:“原来你祖上这么光荣。我是失敬了。”
“算了吧。”元宝叹了一声,“到后来一辈不如一辈,我祖爷爷足足活了九十岁,那时家族还兴旺,到我爷爷那会从嘉庆皇帝一死,就开始中落了。后来到我爹时看时局不妙,干脆逃出了宫,后来投靠了在合肥的一个亲戚。”
“难怪你会摆难算命,原来你祖上还是宫廷玄学大师啊。”
“我爹的玄学还行,到我这辈就学了点皮毛,出来混口饭吃都难。本来我爹要是呆在合肥,凭着从前一点地位,还算活得舒坦。可他后半辈子像着了魔似的,要找什么‘半部天书’,出了远门就不知所踪,我娘在我十四岁时病死了,家里为给娘治病欠了不少钱,我为了躲债只好逃到这来了。”
“那你爹呢?”
“谁知道,人都说他死了。”元宝哀叹一声,“我看不死也有个八开,他自从说起找天书就整个人神神叨叨,出了门又没个照应,我看不死也要疯。”
元宝话是这么说,但眼里尽是哀伤之色,元一拍拍他的肩,“想开点,没准他还活着也说不定。其实你算好的了,我从小都没见过爹妈。”
“那老大你怎么活下来的?”
“我是被一个戏班在路边上捡的,班主把我养大。可是他们也因为……”他一想起班主他们又是哀伤又是愤怒,握拳狠狠砸向地面,“终有一天我要报仇的。”
眼见这一拳下去青石地面石屑粉飞,元宝吓了一跳,“老大你仇人是谁啊?”
“是个道士。我这辈子都记得他的脸。”元一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