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天宁大厦楼下,抬头一看,柯柠的办公室果然还亮着灯。她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狂,但执着起来比工作狂还可怕。就在她和萧恺中传出绯闻的前不久,外公把公司的事都交给她打理了。柯柠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子,一时间很难让公司上下都听她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必定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废寝忘食那是轻的。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聪明如柯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萧恺中?
我一边琢磨一边往电梯走去,等到电梯门关上,我才意识到,我得找个正当的借口向柯柠解释为什么会突然跑回来。总不能告诉她,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她跟萧恺中吧!不过仔细一想,我又觉得没必要去找理由。她和萧恺中在一起,就是她不对,理在我这边,我根本没必要纠结那么多。
于是,我理好心情,昂首挺胸地朝柯柠办公室走去。
出乎我的意料,办公室虽亮着灯,里面却空无一人。我皱着眉往里间走,喊了几声柯柠的名字,没人答应我。我有些莫名其妙,灯亮着门也开着,柯柠去哪了?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我忽然觉得心里毛毛的,掏出手机给柯柠打电话,谁知她关机了。我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倒霉的事接踵而至,我刚走到电梯口,还没来得及去按楼层,居然停电了!走廊上漆黑一片,我借着手机的微弱光芒找到了楼梯,心里叫苦连天。要知道柯柠的办公室在最顶层,偏偏我还穿着高跟鞋,走楼梯下去会累死人的!可我实在不想把时间耗在这,一咬牙就下楼了。
大概走了五六步的时候,我似乎踩到了木棍之类的东西,脚底猛地一滑,我惊叫出声,紧接着后脑传来一阵刺痛,黑幕彻底将我笼罩。
阳光很灿烂,一直照到了我的病床前。我动了动酸痛的身子,不经意瞥到了正趴在床边睡觉的柯柠。奇怪的是,柯柠也穿了一身病号服。我推推她的胳膊:“柯柠,别睡了。”
柯柠撑开眼皮,看见我的刹那她马上露出了笑脸:“唱晚,你醒了啊。”
我正要问她为什么穿了身病号服,她抬起头就对着我身后喊道:“阿姨、姨父,唱晚醒过来了。”
听到柯柠叫阿姨,我就知道我的麻烦来了。
转身,我看见爸爸妈妈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他们和柯柠一样,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应该是在这守了我一夜。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罗大小姐,醒了啊?”爸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西半球上课吧,怎么突然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我面前了呢?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记忆出错了?”
我没好气,“行了行了,少挖苦我,我就是偷偷跑回来了怎么着?不行啊?”
“有你这样对爸爸说话的吗!”妈妈不淡定了,站起来气呼呼念叨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出像你这样不懂事的女儿,从小就不让人省心!除了翘课打架喝酒胡闹,你还会干什么?”
“是是是,您是名媛淑女,富家千金,怎么可能会生出我这样不堪的女儿!我就是个捡来的惹事精。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妈妈被我气得脸色发白,“我懒得跟你说!不管你这次回来做什么,等你伤好了,马上给我回去!”
她好像还想说什么,爸爸赶紧阻止她,劝道:“你少说几句,唱晚刚醒过来,你就别气她了。”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不说话了。然后爸爸挤出笑脸走了过来,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头还疼吗?医生说你磕到了后脑,还得留院检查一天。等你伤好了,我让秘书给你订回去的机票。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别耽误了学习。”
我皮笑肉不笑:“让我赶紧回去,省得碍你们的眼是吧?”
“说什么胡话!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爸爸妈妈也是希望你好,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唉,你要是有柠柠的一半,爸爸没准能多活十年。”
爸爸一提到柯柠,柯柠马上接过话茬:“阿姨、姨父,唱晚身体还没恢复,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吧——还有你,唱晚,别使小性子了,一会儿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
在柯柠的调停下,病房里总算恢复了平静。
其实爸爸没说错,我要是能有柯柠的一半,他和妈妈没准真能多活几年。这八年来,我要么不跟他们说话,稍微多说几句就会吵起来。对此,柯柠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和爸爸妈妈之间的紧张气愤也经常是在她的调停下才化解的。
安静了没一会儿,敲门声响了。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对柯柠说:“柯小姐,有位先生来看你,我就直接带他过来了。”护士的话音刚落,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我脑子里仿佛有条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刺疼刺疼的。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爸爸妈妈的反应,如我所料,他们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只有柯柠微笑着跟刚进门的男人打招呼:“你怎么来了啊?”
“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还好吧?”男人嘴角勾起,满脸成熟的韵味,是现在小女孩子最喜欢的类型。然而我却比谁都清楚,隐藏在这副好皮囊下的是一颗令人多么厌恶的心。
萧恺中出现在这里,我一点都不奇怪。所以当他的眼神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很大方地回了一个微笑,好像昨天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萧恺中的演技比我还要炉火纯青,从容不迫,大方得体。他保持着原有的笑脸,向我爸妈打招呼:“罗叔叔,顾阿姨。”看了看我之后,笑道:“这位就是唱晚妹妹吧?好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啊。”
妹你个头!我心底叫骂,谁是你妹啊,搞得我跟你很熟似的!